然而,江逸風決心已定,頭也不回地往回走,鑽進跑車中。
“我對他進行了人身攻擊?”娜娜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神情,“哦,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如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你問問江大公子,他那東西,有沒有用!”
“剛才,你的手機響了。”
“不——我不想死!”
手機裏傳來沉重的呼吸聲。
江逸風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剛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我剛才在想,是不是送你去醫院。”雨水中,江逸風的臉猙獰起來,“可是,你剛才說的話提醒了我。就算我救了你,你也不會放過我,肯定會指控我故意殺人。既然這樣,你就別怪我無情。”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刺鼻、甜膩,那是鮮血的氣味。
江逸風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青筋暴現,雙拳緊握,狠狠地瞪著娜娜,仿佛噬人的老虎般,凶惡無比。
“停車啊,你想做什麼?”在這一刻,沈嘉月終於明白了江逸風的用意。
“你想救我?你眼睜睜看著我被江逸風撞倒在地下,眼睜睜看著我的頭顱被他碾成碎片,無動於衷,還準備幫他頂罪,你就是這樣救我的?”
盡管,沈嘉月強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可她的心卻被蘇雅深深地刺痛了。無論江逸風和蘇雅的關係怎麼樣,潛意識中,她還是把蘇雅當做了對手。問題是,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也是她永遠無法獲勝的對決。
娜娜被雨水一淋,略微清醒些,叫了起來:“江逸風,你這個禽獸,不得好死!你這個殺人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不是死了嗎?”娜娜停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陰森起來,“我是死了,被你們兩個人害死了!我死得好慘!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你們血債血償!”
沈嘉月聽出來了,是她自己在慘叫:“逸風——求求你——不要——”
鈴聲是從沈嘉月的手機上發出來的。
“你別怕,那隻不過是一場交通意外而已。這種事情,每天都會發生的。”
“不關我的事……”沈嘉月帶著哭腔說,“我沒有害你,我想救你的……真的,我是真心想救你……”
臥室裏,星星和小妖睡得正香,甚至可以聽到她倆細微的呼吸聲,沈嘉月沒有亮燈,踮著腳尖,在黑暗中摸索到衣櫃,憑手感尋到一件睡衣,穿上,上床睡覺。
“傻瓜,怎麼會坐牢呢?意外車禍嘛,娜娜的家人不會追究的,什麼事也不會有。你替我想想,如果你不幫我,以我和娜娜的關係,很容易引起警方懷疑,到時就麻煩了。聽話,幫我這一次,我不會虧待你的。”江逸風威逼利誘,雙管齊下,“隻要你幫我逃過此劫,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等這件事過去,我帶你去見我父母,然後到歐洲旅遊結婚。你不是喜歡巴黎嗎?我們就去巴黎好了!我發誓,如果我對沈嘉月負心,叫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
他可不想帶一個醉美人回家。
出了俱樂部,坐上紅色標致跑車,江逸風醉醺醺的。沈嘉月有些擔心:“逸風,你沒事吧,還能開車嗎?”
“沈嘉月,你怎麼了?”
“怎麼是她?”沈嘉月的手微微顫抖,仿佛一塊巨石投入她的心海,頓時波濤洶湧。蘇舒?她不是成了植物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嗎?
沈嘉月呷了一口葡萄酒,想了想,還是撥打了蘇舒的手機號碼。
沈嘉月顫抖著解釋:“雨太大了,天氣好冷,我全身發冷……”
娜娜的鬼魂,找她和江逸風報仇來了!
“這就對了!”江逸風長舒一口氣,“我沒看錯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你就說,你想學開車,讓我把車讓給你開,誰知道娜娜突然從路邊的小樹林裏橫向穿過來,你一個沒注意,心慌意亂下,沒踩到刹車,反而踩到油門,導致車子加速狠狠地撞到了她。”
江逸風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可沒等他的笑容收起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來:“喲,江大公子,真巧啊,又遇到你了。”
娜娜的聲音冷酷無比:“你不要求我,求我也沒用的。你和江逸風,都要下來陪我!很快,我們就能見麵了。到時,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一個了斷。”
女孩“咯咯”直笑:“你一個人睡,不寂寞嗎?”
“女朋友?”沈嘉月半信半疑,心裏仿佛被針紮了般疼痛,嘴上卻說,“那又怎樣?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就說嘛,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那麼健忘呢!嗬嗬……”娜娜在手機那邊笑得很開心。
沈嘉月緊緊抓住車廂的扶手,整個身子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她不敢說,也不敢動,更不敢看。
沈嘉月的智商並不低,一個低智商的人,又怎麼可能考到南江醫學院來呢?此時,江逸風的笑容越燦爛,她的心髒就越虛弱。她目睹娜娜死亡的全過程,親耳聽到娜娜臨死前的苦苦哀求,那麼淒慘,即使是地獄中的惡魔也會於心不忍。可江逸風卻那麼決絕、殘忍地碾壓了過去,從他以前的戀人頭顱上碾壓過去,沒有一點悲傷和痛苦地碾壓過去。
雨依然在下。
“月月,別害怕,你聽我說。”江逸風仿佛在哄小孩般,“我會疏通好一切關係的,你不會有事的。不過是場意外車禍,最多賠點錢給她家裏就行了。她家裏的情況我很清楚,無權無勢,由不得他們不聽話。”
“嗯,我沒事。”沈嘉月用力搖了搖頭,吞下一塊牛肉,勉強壓抑住眩暈的感覺。
“進去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清晨,我陪你去公安局自首。”江逸風伸手摸了摸沈嘉月的頭發,沒想到的是,沈嘉月竟然打了個哆嗦,躲躲閃閃。
這麼晚了,蘇雅為什麼還沒睡?她這樣望著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
對於江逸風這種自私到極點的男人,沈嘉月徹底拋棄了幻想,虛偽的笑容隻會讓她越來越心驚膽戰,仿佛麵對著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我們回去吧。”
聽到女孩奇怪的哀求聲,沈嘉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大腦“轟”的一聲炸開了,如受重擊。
沈嘉月想要阻止江逸風的瘋狂行為,但她所能做的,僅僅是對著江逸風尖叫一聲:“不要——”
在這個原本充滿浪漫氣氛的餐廳,沈嘉月驀然感到一種無人傾訴的孤寂。江逸風也許是個好歸宿,卻不會是一個好戀人。兩人的距離,又豈是貧富差距這麼簡單?
爬過狹窄黑暗的樓梯,沈嘉月打開寢室的大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寢室裏很暗,沒有燈光,靜悄悄的,女生們似乎都睡著了。
血紅色的葡萄酒緩緩流入喉嚨,醇香,迷醉,飄飄欲仙。眼前的一切,都顯得虛幻起來。天在旋,地在轉,笑容在模糊,燭影在搖曳。
進了南江醫學院,沈嘉月加快了腳步,小跑著跑向女生宿舍。現在的她,隻想躲進寢室裏,好好地思考,思考如何抉擇她所要麵對的人生轉折。
沈嘉月拚命按住手機的中止鍵,可怎麼也沒辦法中斷通話,索性將手機狠狠地摔向地麵。
“有關係!關係大著呢!怎麼會沒關係!因為,這個身份,我很快就會轉給你。”手機裏傳來女孩幽幽的歎息聲,“你知道守活寡的滋味嗎?和他在一起,比守活寡更難受,因為他中看不中用,根本就盡不了一個男人的義務。那個詞是怎麼說的?我想想,想起來了,叫早泄,嗬嗬……”
想到那句老話,江逸風叫苦不迭,連腸子都悔青了。剛才,他太衝動了。為了這麼一個下賤女人,讓自己陷入牢獄之災,實在不值得。在他眼裏,娜娜的生命,還沒有他的一個小指頭重要。
紅色標致跑車終於再次發動了,兩束燈光孤獨地閃爍在黑漆漆的雨夜中,時間過得緩慢而凝重。跑了很久,終於駛到了南江醫學院門口。
“你……好狠……”娜娜的目光仿佛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刃,閃爍著懾人的寒光,刺進江逸風的眼中,刺得江逸風不敢直視。
半個小時後,在一個偏僻的山腳,紅色標致跑車停下來了。
沈嘉月實在受不了了:“夠了!別說了!賤貨,去死吧!”
餐桌上的四支紅燭,淚流不止。點燃身體,燒成灰燼,所換來的,不過是別人的點綴。生命,總有一些事情,像那些紅燭一樣,讓人無法不感到悲傷。
“不會吧,以前你可是抱著我,整晚說個不停。才幾天沒見,就無話好說了?”
沈嘉月並沒有睡安穩,她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鈴聲並不大,卻有著古怪的旋律,完全不像是一首正常的曲子,音調的起伏沒有一點鋪墊,讓人聽著極不舒服。
按下接聽鍵,手機的振動停止了,身體也平靜下來。將手機拿到耳邊,不知怎的,心裏竟然莫名地有些慌亂。
娜娜冷笑:“喲,這算不算恐嚇?不客氣?怎麼個不客氣法?我倒想聽聽,你能拿我怎麼樣。要不,你來強奸我?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沒這個能力。”
突然,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出現一個人影,對著標致跑車揮手致意。再近一點,看清了,原來竟是剛才對江逸風冷嘲熱諷的娜娜。
幾個小時前?那時,她正和江逸風在私人俱樂部吃西餐。她所見過的女孩,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被江逸風活生生撞倒並碾壓致死的娜娜!
為保險起見,江逸風倒車,反複碾壓娜娜已經支離破碎的頭顱,確定娜娜必死無疑,這才停下車來。
江逸風似乎很不願意搭理這個年輕女孩,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繼續用刀叉切他的牛排。
江逸風!竟然——想撞死娜娜!
江逸風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啪”的一聲,燈亮了。
這麼晚,又有誰會打電話來?難道,是江逸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