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蕊蕊已經站了起來,整個身體靠在我身上,急促地喘著大氣。我可以聽到她“怦怦”的心跳聲,還有“咯咯”的牙齒打顫聲。
確實,我也有被窺視的感覺。但此時,我隻能強自鎮定,安慰她們:“怕什麼,這裏除了我們,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知道,由於太過緊張,頭腦有些眩暈。我閉上眼睛,深呼吸,平穩心跳,讓眼睛習慣黑暗。再次睜開眼睛後,我的視線觸到了隔壁房間。
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夠多了,也實在夠恐怖了,無論聽到誰的名字,我都不會感到意外。但聽到張語萱的名字,我還是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你幹什麼!放開我的手!”我麵有慍色,沒好氣地說。
我驀然一驚,大聲尖叫,受驚中本能地想要跳起來。
斷崖上風很大,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周蕊蕊的衣裙在寒風中飄逸飛揚,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我反複思索著,腦海中靈光一閃,兩手在衣袋裏摸索,總算摸到了想象中的那個盒狀物,緊緊握在手心中。
周蕊蕊的手,比我的手還冷!
“快得你想象不到。”
我緩緩地邁開步伐,躡手躡腳走過去。
“語萱,你總是欺負我!上次,你把我的照片放到網絡上征友,害得我男友差點和我分手。這件事,我始終記得……”
手機屏幕上沒有顯示電話號碼,隻有四個漢字“未知號碼”。
我本來就在胡思亂想中,沒有絲毫防備,被撞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穩住身體後,回頭一看,撞我的卻是張語萱。
我正要加速追上張語萱,周蕊蕊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呻吟了一聲:“曉夢,別跑那麼快!等等我,我扭到了腳。”
趙怡婷莫名其妙地死了,手機又撥打不出去。而就在這之前,我明明看到有人打通了趙怡婷的手機。
“暈過去了?怎麼會暈過去?是嚇暈過去的嗎?”張語萱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這時,周蕊蕊也跑過來了。還是她比較清醒,在那種情況下,她還沒忘記從別墅裏帶手電筒出來。現在,我們三個人隻能憑借這支手電筒的光亮前行。
她拿著手電筒,四處照射。矮樹、雜草、山花、石塊、小丘、黃土……
仿佛燙手的火炭,張語萱把手機往我手上一遞,臉色益發白得嚇人,慌張地說:“曉夢,你看看,那手機號碼……”
房間裏靜得可怕。
張語萱連連點頭:“是啊,我也好怕……總覺得這棟別墅怪怪的,仿佛隱藏著什麼東西。”
我不斷地往火堆中扔細小的幹樹枝,不斷地把火勢引大。很快,火勢大漲,在風力的幫助下迅猛地蔓延起來。
幾秒鍾後,她突然怪叫一聲,仿佛見了鬼,狠狠地把手機扔了出去。
等張語萱的尖叫聲過去後,我冷冷地說:“報警吧。”
手機中的聲音還在繼續:“親愛的夢夢,我很想你。我們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對吧?我在這裏,很開心,很快樂,就是有點孤獨,沒有人一起分享。你過來陪我,好不好?”
“她沒事吧?”
想到了這點,我反而漸漸鎮定下來。事已至此,恐懼歸恐懼,要麵對的,始終要麵對。無論命運有多麼慘淡,我都不想逃避。
情急中,我雙手緊緊抓住走廊的欄杆,閉上眼睛,一顆心跳得“怦怦”直響。
“關掉!關掉那個手機!”張語萱狂吼。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就好。告訴你,我和趙怡婷在一起,現在都很快樂。你也過來,一起快快樂樂的,好不好?”
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周蕊蕊。我下意識地望了望山下,周蕊蕊的手機被我扔在那邊,現在應該還靜靜地躺在那裏吧。
“那語萱怎麼辦?”
怎麼可能?
終於,我走回到周蕊蕊身邊。
我不甘心地問:“你為什麼要我死?”
這次,鈴聲源自張語萱的手機。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聲尖叫,聽聲音應該是張語萱的。再愚蠢的人,看到我剛才那個動作,也明白我是在察看趙怡婷是否有氣息。而我遲遲沒有做聲,臉色怪異,結果可想而知。
張語萱兩手捂著耳朵,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但沒走幾步,她就停住了腳步。
“不好!”我冷笑,“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張語萱!”
這樣的情形,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一邊是趙怡婷的屍體,軟綿綿地臥在床上,雙眼緊閉,正慢慢褪去了生命的顏色;另一邊是趙怡婷的聲音,從她身旁的手機中不斷傳出來,嬌柔靈動,語氣親昵,仿佛久未見麵的老朋友。
我沒有阻止張語萱的尖叫。一個人的壓力太大,就需要尖叫來發泄,否則,很可能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而崩潰,或者暈倒,或者精神分裂。
我抬起頭,稀薄的月光將眼前的世界映得如同潔淨的雪地一樣,天空中的烏雲漸漸消散,可見度逐漸提高。可我的心,卻一點一點直往下沉。
腦袋“嗡”的一聲仿佛爆炸了,隻覺得金星亂閃。趙怡婷,她怎麼死了?她又是怎麼死的?
“你究竟是什麼人?”
“好。”
我手掌一陣發麻,僵硬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握緊,手機從我手上掉到了地上。
手電筒的光亮照耀著黃色的山路。在張語萱的腳步前,一個色彩明豔的手機正好端端地躺在那裏。
沒有人,也沒有其他的生物。手電筒所照射到的,都是山區裏平常所見到的景物。
奇怪的是,房間裏竟然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難道,她們真的都睡著了?一切的猜測,不過是我和張語萱的庸人自擾?
“很快。”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按鍵沒按對。但是,一連試了幾次,都沒辦法中斷手機的通話狀態。而且,我的行動令趙怡婷的聲音惱怒起來。
趙怡婷在裏麵?她在裏麵做什麼?為什麼一直沒有聲音?
“周蕊蕊”渾身一顫,噬人的神情慢慢地收斂,轉而變成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冷冷地看著我。
周蕊蕊根本就沒有一點說話的意思,隻是不斷地磨牙。我終於明白,此周蕊蕊非彼周蕊蕊。我所麵對的東西,不過是借用了周蕊蕊身體。
還沒等我們動身,周蕊蕊身上就傳來一陣傷感的音樂,仿佛在述說一對戀人的戀情,纏綿而哀傷,柔情而淒涼。
我被趙怡婷的眼睛嚇壞了,一股涼氣直衝頭皮,腿肚子直打哆嗦。
這也難怪。張語萱本來就和趙怡婷有小摩擦,現在又發生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心存忌諱的她自然不敢再麵對趙怡婷的屍體。別說她,即使我,何嚐不是提心吊膽、強裝鎮定。和一具屍體睡一晚,這種事情,光想想就夠可怕了,何況還時不時接到恐怖電話。
我們商量了一下,一致決定去大塘古村,那裏也是離這裏最近而且有人煙的地方。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默默地往回走。步子,依然邁得很小。每走幾步都回頭一次,生怕有什麼邪惡的東西躲藏在我身後,趁我不注意時突然襲擊我。
雖然我也被嚇得半死,但無論如何,趙怡婷是我的同學,我不能置之不理。
遲疑了許久,周蕊蕊終於還是接聽了電話。然而,手機剛放到耳邊,她就渾身一顫,牙齒磨得“咯咯”作響。
“她死了……”周蕊蕊重複了一句,不再說話了。其實,她早就從我的舉止中看出來,張語萱死了,隻是有些不甘心,想求證而已。
“曉夢?”
我撥打“110”,可手機裏隻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查看了一下未接電話和已接電話。奇怪的是,並沒有特殊的號碼,排在前麵的電話號碼竟然是我們三個人的。按理說,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可是,我明明記得,到了別墅以後,趙怡婷手機至少響起了兩次鈴聲。一次是在下午打麻將時,一次是在趙怡婷臨死前。無論趙怡婷接了還是沒接,手機的未接電話或已接電話中都應該顯示的啊。
打開房門前,我特意回頭望了望張語萱。此時,張語萱有個聳肩的小動作,似乎想從床上跳下來阻止我。然而,不知道是因為缺乏勇氣,還是其他方麵的原因,她終於還是放棄了,頹然地坐在床上,雙手抱胸,仿佛一隻欲振乏力的受傷小鳥,顯得那麼可憐無助。
張語萱就在前麵!
這哪裏還是那個善良爽朗的周蕊蕊?此時的周蕊蕊,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分明是一條捕獵中的餓豹,令人心悸。
我下意識地望了望前方,張語萱的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張語萱沒說話,鬼頭鬼腦地東張西望,似乎在確定這個房間是否安全。
趙怡婷閉上眼睛後,詭異的手機鈴聲也突然停止。手機的熒光消失了,房間裏又恢複了黑暗。
然後,就在我和周蕊蕊的注視下,趙怡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形成一個弧度,仿佛在冷笑。
走出房間,眼前仿佛懸掛著一層薄薄的黑紗,看什麼都是灰沉沉的,一片朦朧。地板很結實,水泥澆灌的,堅固度可想而知。可是,一腳踩下去,虛浮不定,仿佛踩在旋轉的球體上。
怎麼會這樣?
“我和張語萱情同姐妹,我對她一向照顧有加,問心無愧。張語萱並非不明事理的人,即使死了變成了鬼,她也不會來害我!”
“她好像在房間裏,暈過去了。”
張語萱死了!不是暈過去,而是死了!
“她死了。”我歎息著說。
周蕊蕊的聲音在顫抖:“曉夢……我好怕……”
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蕊蕊怯怯地說:“曉夢,她想和你說話。”
周蕊蕊的聲音含糊不清,我隻聽清“離開”兩字。可是,她臉上的恐懼,深深地感染了我。如果不是周蕊蕊的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話,我早就轉身逃跑了。
周蕊蕊抓著我的手說:“曉夢,我怕……我們還是往回走吧。”
我按下手機的中斷通話鍵,奇怪的是,趙怡婷的聲音並沒有消失,通話仍在繼續。
想到今天一係列的恐怖遭遇,想到趙怡婷、張語萱的神秘死亡,怒火中燒,漸漸地驅散了心中的恐懼,我對著周蕊蕊尖叫:“是你!是你不斷地給我們發來恐怖的死亡鈴聲!是你害死了趙怡婷!害死了張語萱!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想做什麼?”
手機裏發出的聲音,的確是張語萱的。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燈光,隻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還有點熱氣,應該沒死,隻是暈過去了。
“周蕊蕊”的臉上始終是那副無動於衷的冷漠,根本就不屑回答我的問題。她就那樣冷冷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裏發毛,背後涼颼颼的。
我慢慢地轉過身,幽幽地望著張語萱,嘴裏一股子苦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蕊蕊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對我的呼叫沒有一點反應。
她仿佛還有些不信,試探著問:“你是……”
張語萱並沒有安心下來,喃喃自語:“好朋友?是的,你們和她是好朋友,但是我呢?她會當我也是好朋友?不會的……不會的……”
我怔住了,“110”報警電話不在服務區,這可是第一次知道。我不甘心,加上區號撥打,“07××-110”,依然是那個溫柔的女聲。
一張熟悉的臉浮現在我的眼前,幽幽地望著我冷笑,眼神裏充滿了嘲笑之意。
那是一個普通的打火機,此時卻是我的救命稻草。
“現在,你告訴我,誰是懦弱的膽小鬼?”
周蕊蕊終於鬆開了我的手,拚命地搖手,身子直往後退,根本就不想陪我進去看趙怡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