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直播(2 / 3)

我並沒有用多少力,可趙怡婷的身體陡然間倒下,四肢散開,軟綿綿的。我心中一驚,一個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趙怡婷,不會已經……

原本,我還想勸張語萱回別墅。在我看來,別墅遠比外麵要安全得多。可是,無論我怎麼說,張語萱都不願意回別墅。

我不想死!我熱愛生命,深深地眷戀著這個世界。現在,我才知道能活下去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如果有必要,即使犧牲周蕊蕊,也在所不惜——雖然她很可能是無辜的。

果然,原本關了機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

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操縱著我,不知道是鬼迷心竅,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我竟然沿著她走過的路徑緩緩地走到了她的麵前。

“我是。”

良久,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壯著膽子,繼續走向隔壁房間。這次,我終於知道房門為什麼沒關上了。

終於,張語萱忍不住了,瘋一般地往外逃。我怕她發生意外,急忙追過去。周蕊蕊見我們兩個都跑出去,自然不敢一個人待在那裏,隨後趕來。

那個甜蜜蜜的聲音,竟然是趙怡婷的聲音!

張語萱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直勾勾地盯著趙怡婷的屍體,一步步後退。

沒有不怕黑的女生,張語萱也不例外。跑出別墅後,她的眼睛失去了作用,看不清路麵,放慢了腳步,不敢瞎跑。

由於太專注、太緊張,我的脖子有些僵硬了。我竭力控製大腦的眩暈感,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不讓自己暈過去。剛才,周蕊蕊躺在地上,想必是嚇暈過去了。

那個手機……那個手機,分明是趙怡婷的手機!

我睜大眼睛,仔細察看,尤其是注意她的身上是否有創傷。然而,觀望了半天,周蕊蕊一直那樣躺著,身上並沒有一點血漬。

然後,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張語萱突然毫無征兆地摔倒在地上,仿佛一條離開河水的魚一樣,在地上痙攣抽搐,幾秒鍾後就不再動了,仿佛死了般,靜靜地躺在那裏。

一個甜蜜蜜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戴曉夢,你好,很高興能再次和你說話。周蕊蕊、張語萱她們都好嗎?”

周蕊蕊總算稍微遏製住之前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戰栗,驚恐地說:“曉夢,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去鎮上報警吧。”

“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心中發急,卻又不能丟下周蕊蕊。何況,手電筒還在她手中拿著呢。

“我等你,你什麼時候到?”

張語萱摔倒的地點離我隻有區區三十餘米,但就這麼點距離,卻仿佛一道難以跨越的天險,讓我提心吊膽,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裏的地勢很平坦,附近沒有可以隱蔽的地方。周蕊蕊用手電筒照得清清楚楚,方圓百米的地方根本就沒有看到人影。張語萱摔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們也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也就是說,除了我和周蕊蕊,附近根本就沒有人。

拿著手機,我目瞪口呆,渾身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沒有順著大路飄,而是飄向了斷崖邊上。

這次,我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學校裏,別人都叫我“曉夢”,隻有趙怡婷喜歡叫我“夢夢”,而且喜歡加上“親愛的”這個修飾語。

“要不要緊?腳疼不疼?”

我深呼吸幾次,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強自平穩狂亂的心跳。然後,我緩緩伸出手,接過周蕊蕊的手機。

三十米的距離,一百多步,我卻走了好幾分鍾,總算一路平安地走到了張語萱麵前。

周蕊蕊說:“張語萱。”

趙怡婷坐在房間的床上,背靠著牆,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撐著床,冷冷地望著我們。

“再等等吧。”

“我不是人。”

現在,我終於看清張語萱此時的模樣了。

風繼續吹,寒意更甚。然而,除此之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徹底失望了。

我打了個哆嗦,蜷縮著身體,靠在一棵半枯的鬆樹上,癱倒下去。青草的芳香和黃土的泥腥味混合在一起,心跳得格外激烈,幾乎要蹦出胸膛來。

周蕊蕊又問了一句:“語萱死了?”

趙怡婷,她死了!

既然附近沒有人,張語萱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死亡?所以,我還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張語萱不過是突然暈倒罷了。

又是手機鈴聲!

一股冷氣從腳板直衝上來,瞬間就彌漫到了額頭。我心驚膽戰地站在原地,緊緊地抓住周蕊蕊的手,動都不敢動。

張語萱驚恐地望著我,眼睜睜地看著我起床、穿鞋、步行、打開房門。這些事,在平常微乎其微,但此時,每個細微的動作都緊緊牽引著張語萱的心。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撞到了牆壁上,隨即掉下來。巧的是,竟然掉在趙怡婷屍體旁邊。而且,趙怡婷的聲音繼續從手機中傳出來,音量明顯加大了。

我張了張口說:“趙怡婷,你沒事吧?”

手電筒的光芒在這樣的夜晚中顯得那麼軟弱無力,能照明的範圍實在小得可憐。

讓我奇怪的是,“周蕊蕊”始終沒有攻擊我。她突然歎息了一聲,轉過身,慢慢地離去。“周蕊蕊”的身影顯得格外落寞,纖細的身影在寒冷的山風裏搖擺不定。她的腳步,是那麼輕盈,仿佛從來就沒有踩到過實地上,仿佛一隻失偶獨行的翩翩彩蝶,漸漸飄去。

趙怡婷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眼睛緊閉,嘴角微翹,靠著牆壁坐在床上。我走過去,輕輕地推了推趙怡婷,想把她喚醒。

我不敢走得太近,在距離她四五米的地方站住了,輕聲叫道:“周蕊蕊?”

趙怡婷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地從張語萱的手機裏傳出來,婆婆媽媽地敘舊,所說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這些小事,隻有我們寢室的人才知道!

她怎麼會躺在那裏?

“有多快?”

沒有氣息流動的感覺。

“是嗎?”

離開別墅,就能遠離危險?我不信。依我看,外麵未必比別墅安全。起碼,在別墅裏,還有燈光,還有躲藏的空間,我們三個人還可以抱成一團防禦。

“沒有。”

周蕊蕊隻能說好。事實擺在眼前,張語萱的屍體就躺在那兒,這條路肯定行不通。別墅,自然也是不能回去的,去大塘古村是唯一的選擇。

我望了望窗外,窗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沒有月亮,沒有星星,隻有那些不知名的昆蟲在鳴叫。那些叫聲,全然沒有半點歡喜的意思,倒仿佛是哀樂般,沉沉地壓在心上。

周蕊蕊並沒有立即逼上來,而是站在那裏,狠狠地盯著我,喉嚨裏在低聲咆哮,張牙舞爪,顯得十分興奮。我毫不懷疑她的攻擊性,隻要我表現出一點膽怯,她就會衝過來主動攻擊我,用牙齒撕破我的喉嚨,痛快地吸吮我的鮮血!

我還在猶豫。突然,手上趙怡婷的手機振動起來。

“大塘古村。”

可是,張語萱又怎麼會突然死亡?

張語萱傻傻地盯著手機,突然如夢方醒般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撒腿狂奔。她跑的方向有些出乎意料。既不是古村方向,也不是別墅方向,而是兩者的中間,另一條黃土飛揚的小路。

那個手機,是趙怡婷的。我記得很清楚,就在趙怡婷閉上眼睛前,那個手機曾經響起過鈴聲。雖然,鈴聲有些怪異,卻並不怎麼讓人害怕。重要的是,這個手機,也許能接到外界的電話。既然能接到電話,就能打出電話。

趙怡婷剛才閉上眼睛,難道也是暈過去了?

大約過了幾分鍾,周蕊蕊終於忍不住了:“我們還是走吧,張語萱她……她……”

周蕊蕊哆嗦著拿出手機,想要撥打“110”。可是,她的手實在顫抖得太厲害了,以至於手機都拿不住,失手摔落在地上。

那個聲音說,給我祈禱的時間。我要抓緊這點時間,給自己尋一條生路。

“我們,進去看看趙怡婷?”

張語萱結結巴巴地解釋:“我一個人在房間裏,等了半天你都沒回來,又聽不到聲音,心裏害怕,所以急匆匆地跑出來找你!”

一連串的反問,連珠炮似的問過來,根本就不容我回答。

難道,她死了?

周蕊蕊望著我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是……她……”

仔細想想,張語萱這樣的選擇也有她的道理。在古村方向,趙怡婷的手機正擋著她的去路。別墅方向,趙怡婷的屍體正靜靜地等候著她。所以,她隻能選擇這條兩者之間的小路。

不但張語萱看到了,我和周蕊蕊也看到了。趙怡婷的手機,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裏來?

我沒有再想下去,深呼吸,抹掉額頭的冷汗,伸出顫抖的手指,停在她的口鼻前。

那是周蕊蕊的臉!

這樣傻等,終究不是辦法,我對周蕊蕊說:“蕊蕊,你把手電筒給我,我走過去看看。”

電話接通了。

管他呢!我沒有多想,急忙按下接聽鍵。隻要接通了電話,我就可以向他求救,並委托對方幫忙報警。

不僅僅是“110”,所有的電話,都打不通。家人的、朋友的、老師的、同學的,手機、固定電話、小靈通,移動的、聯通的、網通的、鐵通的,所有的類型,都試過了,都打不通。結果隻有一個,手機裏傳來那個貌似溫柔卻讓我不寒而栗的女聲。

“因為我高興。”說完,聲音還特意大笑,笑得很開心,仿佛一個孩子般。

張語萱就那樣躺在肮髒的地上,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我撿起周蕊蕊的手機撥打“110”,結果是一樣的。再用張語萱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遠遠傳來周蕊蕊顫抖著的聲音:“曉夢,語萱她是不是死了?”

聲音在冷笑:“放過你?你說放過你就放過你?為什麼要放過你?為什麼別人不放過我?”

趙怡婷、張語萱、周蕊蕊,三個青春靈動的生命就這樣在我麵前一個接一個地消逝。為什麼?為什麼她們會死?恐怖的死亡鈴聲為什麼會找上我們?

張語萱的身體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仿佛一隻繃緊身體的蝦子。她的臉仰麵向上,眼睛圓睜著,流露出來的眼神黯然淒涼,凝固成一團,沒有一點亮色——那是死人才有的眼神!

站了一會,我說:“我們走吧。”

周蕊蕊臉色一變,眼神望向她倆睡的那間房間。

“老虎鉗”抓得太緊,我非但沒有跳開,反而差點摔了一跤。定睛一看,卻是原本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周蕊蕊睜開了眼睛,一雙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我和周蕊蕊兩個人相對無語,巨大的恐懼感如潮水般迅速湮沒了我們脆弱的心髒。

我們驚恐地四下察看,生怕有什麼東西隱藏在暗處。可是,並沒有發現異常。

張語萱在一旁拚命地點頭:“報警……快報警……”

我扯了些幹枯的雜草,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點火。由於緊張,點了好幾次,才把這些雜草燒著。

其實,連我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麼。等張語萱自己從地上爬起來?這可能嗎?

我點了點頭,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會沒事的。”

“你幹什麼?”我沒好氣地對張語萱說。

或許,是因為在深山中,手機沒有信號?可是,手機如果沒有信號,應該是“嘟嘟”的忙音,打不出去的啊,怎麼會聽到那個女聲?

夜還是那樣黑,伸手不見五指。可能是因為在深山的緣故,風特別冷,沙啞著嗓子肆虐衣著單薄的我們。

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她的身體仿佛被風吹倒,仰麵墜落到深不可測的山穀中。隨即,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在山穀中回蕩,綿綿不絕。

手機鈴聲還在繼續,節奏明顯歡快起來,仿佛那朵素色小花在寒冷北風中傲然起舞。然而,這舞蹈,卻是跳躍在刀鋒上的,雖然優雅美麗,卻離死亡太近,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