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述噩夢(3 / 3)

蘇雅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這麼說,你也知道在大塘古村發生的那樁死亡鈴聲事件?”

然後,我看到了趙怡婷。她蹲在房間離門最遠的角落裏,兩隻手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地望著我。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是她靠在牆角顫抖發出來的。此時的她,讓人看著心酸。

打著打著,突然趙怡婷的手機尖銳地響起,把我們嚇了一跳。我心裏直納悶,趙怡婷什麼時候把鈴聲換了,而且還換了一首這麼難聽的鈴聲。沒想到的是,趙怡婷的反應和我們一樣,尖叫了一聲猛然站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尖銳刺耳,仿佛被淩遲處死的犯人般,充滿了恐懼,依稀是趙怡婷的聲音。

不出所料,手機裏保存著她的側身照。那男生哪裏是拍攝什麼風景,分明是在偷偷拍攝她。

趙怡婷是真的醉了。一路上,她吐了好幾回,甚至還有一回沒來得及下車直接吐在了車子裏麵,一股濃濃的酸臭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她對我們抱歉地笑笑,身子軟綿綿地靠在我身上。

趙怡婷的回答倒也幹脆,上過。張語萱繼續問,感覺怎麼樣?趙怡婷盯著張語萱,傻笑了幾聲,說,你還真以為我醉了啊,這是第二個問題了,等你贏了再問吧。

我捂住耳朵,往後退了幾步,減小詭異鈴聲對我的影響。回首四顧,周蕊蕊、張語萱兩個人臉色陰晴不定,都有些魂不守舍。

“你在幹什麼?!”蘇雅怒火中燒氣勢洶洶地對著那男生大叫。

原本,我們打算步行到大塘古村,一路欣賞山野春景。但看這架勢,恐怕我們還沒走到大塘古村,趙怡婷就會醉暈過去。於是,我們在鎮頭找了輛昌河農用車,直接開往周蕊蕊叔叔修建的小別墅去。

我對音樂並沒有太深的研究,但我能感覺到那首詭異鈴聲帶來的心靈震撼。那種對苦難的承受、對死亡的平和、對傷感的偏執,似乎一直在引誘我的靈魂。連我都有這種可怕的感覺,更別說離手機更近、聽得更清的趙怡婷了。何況,趙怡婷正與男友鬧矛盾,一顆心本來就脆弱不堪,所承受的壓抑更深。

“戴曉夢,我想了解大塘古村死亡鈴聲事件。”看到戴曉夢沒什麼反應,蘇雅的語氣益發柔和,“這件事,對我很重要,請你幫幫我,好嗎?”

沉默了許久,戴曉夢終於有所鬆動:“這件事,對我來說,是一個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所有的人,老師、同學、警察,全都不相信我說的話。既然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吧,就當是一個離奇的恐怖故事好了。”

本來,我就夠緊張了,看到趙怡婷這模樣,心裏也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膽,總覺得腦後有股陰風,兩腿都有點發軟。

趙怡婷長歎一口氣,聲音比蚊子叫還小:“沒事。”

似乎過了十幾秒鍾,卻又似乎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傻坐在這裏等待,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長吸一口氣,猛然站起來,硬著頭皮走到了趙怡婷房間門口,伸手敲門,問:“趙怡婷,我是戴曉夢,發生了什麼事?”

“多次?”戴曉夢神經質般大叫,“還有多次?一次就夠了!隻要聽到一次,就一定會死!誰也逃不了!”

那男生皮膚微黑,中等個子,濃眉大眼,一副憨厚之相,被蘇雅的樣子嚇了一跳:“我……我看這裏景色不錯,特意拍攝了幾張……”

聽店主吹得神乎其神,我們按捺不住好奇心,各自倒了一小杯品嚐。味道卻是出奇地好,不似白酒那麼燒喉,也不似啤酒那麼清爽。這種酒,幽香清甜,濃而不澀,沁人肺腑,味道綿長,喝下去一點都不頭暈,倒不像喝酒,仿佛是在喝一種甜品。

事情要從哪裏說起呢?現在回想,生命其實是一種很脆弱的東西,仿佛一粒塵埃,在浩如煙海的宇宙中微不足道。我的朋友,就在我的眼前,一個接一個地神秘死去,每個人死前都接聽到自己手機中傳出的死亡鈴聲。我知道,這些事情,沒有人會相信的。老師、同學、朋友、親戚、警察、記者、醫師,等等,所有的人,認識我的和不認識我的,都說我瘋了。於是,我被關到了精神病院,每天就這樣坐在陰暗的角落裏,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每個深夜,臨睡前我都會祈禱,祈禱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這樣我就可以在醒來時伸手感受到那些帶著耀眼華彩的金色陽光。

大塘古村的旅遊景點還在建設中,原來的村民也搬遷出去了,此時的大塘古村毫無人氣。站在高處,可以清楚地望到遠方那座被稱為“土庫”的奇怪建築。據說,這座建築始建於清道光初年,整座建築由二十五棟抬梁穿鬥式結構的青磚大瓦房組成,外牆相連,成一整體,占地上百畝,房間千餘間、天井五百餘個,布局精巧奇異,雕刻簡樸、精美,在江南乃至全國都極為罕見,素有“江南小朝廷”之稱。

從市區坐了兩個多小時的汽車,陽光變得熾熱難耐的時候,我們到達了大塘鎮。和想象中不同的是,大塘鎮的景色並不好。整個鎮的建築群是圍繞著一口池塘興建的,據說這也是大塘鎮名稱的由來。池塘不大,中間還有小片平地,僅有一條狹小的土路與外界相連,頗有些孤島的風味。偶爾,也能從池塘孤島中傳來幾聲悅耳的打鐵聲,卻不甚響亮。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這口池塘的水被嚴重汙染了,顏色深黑,彌漫著一股腐爛的臭味。

那時,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一個箭步衝上去,劈手奪過她的手機扔出去。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摔到了牆壁上,鈴聲戛然而止。

“你是說,我剛才看的那個帖子?”蘇雅換了語氣,盯著大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那不是故事!”

戴曉夢仿佛沒聽到蘇雅的問話,直僵僵地坐在蘇雅麵前,一動也不動,腦袋低垂著,宛如一具沒有生命的僵屍。

張語萱驚魂未定地望著我們,身子蜷縮成一團,情不自禁地戰栗著。周蕊蕊比她好些,雖然臉色依然蒼白,眼神依然迷惘,但還是弱弱地叫了聲:“趙怡婷,你沒事吧?”

“是的,你好,有什麼事嗎?”星星雖然不知道蘇雅是什麼人,依然客客氣氣地和她打招呼。

“你是沈嘉月吧?”

蘇雅也沒打算征求她們的意見,說完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妹妹的床鋪,在三個女生的注視中昂然離去。

“誰?”情急之中,蘇雅一下子就抓住大海的手,抓得緊緊的,害得大海都有些不好意思。

寢室的大廳裏,小妖穿著睡衣在上網瀏覽潮流服裝,黑亮的長發隨意地披散開來,無風自舞,仿佛一朵雨後綻放的黑玫瑰。她太專注欣賞那些絢麗多彩、風格各異的潮流服裝,對蘇雅的進來全然未覺。

“那麼,躺在床上看的你,就是星星了?”

三個女生齊刷刷地望向蘇雅,一個個眼神怪異。

張語萱也睡不著,輾轉反側,後來索性坐起來和我聊天。

蘇雅終於見到了那個叫戴曉夢的幸存女生。

戴曉夢單獨住在一間小小的病房裏,長長的頭發一直垂到了她的額頭。她膚色很白,是那種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的蒼白。雖然穿著統一的精神病人服裝,曼妙的身材曲線依然呼之欲出般的顯眼。

張語萱的膽子本來不算小,曾經多次一個人獨自去外地旅遊。但現在,她卻憂心忡忡,坐立不安。

“又是你?她是你帶來的?”戴曉夢怪笑起來,陰陽怪氣,笑得大海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後退幾步,躲到了蘇雅身後。

我敢肯定,隔壁的周蕊蕊和趙怡婷不會這麼快就睡著。雖然房間的隔音效果不知道怎麼樣,但絕對不至於一點聲音和動靜都聽不到,除非……

“你根本就沒聽到過死亡鈴聲,又怎麼會相信我所說的?”

“唉!”星星歎息著,傷感不已。

沒找到攝像頭和竊聽器,懸在半空的心非但沒放下,反而更加不安了。張語萱說得沒錯,我也有那種直覺,察覺到這棟別墅裏,肯定不止我們四個人,肯定有些其他的什麼東西跟隨著我們。否則,怎麼會接到那麼可怕的電話,趙怡婷怎麼會被嚇成那樣。

大海苦笑著說:“嗯,算我說錯了。那不是故事,是一樁恐怖事件。隻是,你怎麼會對那種事情感興趣呢?”

戴曉夢緩緩地垂下了她的頭,閉上了眼睛,開始述說她所經曆的那場噩夢。

沒聽到趙怡婷的回答。三個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麵麵相覷,各自從對方眼中發現驚慌的情緒,氣氛也顯得沉重起來。

說罷,這男生還搖頭晃腦,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樣,十分滑稽。

小妖點點頭,沒有說話,臉上的驚訝更大了。

蘇雅一臉摯誠地說:“戴曉夢,我知道你家庭經濟情況並不是很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工廠效益不好。你還有個弟弟,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你家裏人本來對你寄托了很大希望,可是你現在卻被關在這裏不能出去。我想了解死亡鈴聲事件,也是想找出真相,讓你早點離開這裏。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幫助,請相信我。”

“或者,有人在別墅裏裝了攝像頭和竊聽器?”

周蕊蕊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海仿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般,支支吾吾地說:“沒幹什麼啊。”

看望了妹妹後,蘇雅回到了醫學院。站在女生宿舍的陰影下,她眯著眼睛,仰麵望向深邃無垠的蒼穹,心裏驀然生出許多悲壯的感覺。

蘇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在妹妹病房接聽到的那個詭異電話究竟是不是死亡鈴聲。

蘇雅目露讚許之意:“還是小妖善解人意,怪不得能在眾多的追求者中左右逢源遊刃有餘。”

大海突然“嗬嗬”傻笑,一本正經地說:“問題是,這件事恰恰和我有關。你剛才看的那個帖子,就是不才我發的。”

“你們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是的,以前,你們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們。我叫蘇雅,是蘇舒的姐姐,看了她寫的日記,知道她和小妖、星星、沈嘉月三個同學住在一個寢室。”

戴曉夢在病房裏反複踱步,焦慮不安,時不時對著蘇雅大叫,仿佛荒野餓狼的嚎聲,格外淒慘。然後,她的目光停留在大海身上。

按蘇雅以往的習慣,早就變著法子收拾這種對她心懷不軌的男生了,但今天不知為什麼,對這個叫大海的男生竟然頗有些好感,聽之任之,一路上由著他嘰嘰喳喳。也許,蘇雅這段時間太苦悶,而這個叫大海的男生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城府。

蘇雅凜然不懼,坦然地與戴曉夢的目光對視。戴曉夢盯著蘇雅看了許久,幽幽地歎口氣,頹然地坐了下來。

水泥路宛如一條長長的白帶,蜿蜒起伏,伸向遠方。路的兩旁,經常可以看到山丘的截麵,歪歪斜斜地探出許多鬆樹。山丘的深處,雜草叢生,黑幽幽的望不到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