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男生眼中閃出一絲狡猾之色,“你看,這裏景色多好!湖光水色,小橋流水,蒼天如洗,遠山若黛。正是‘此景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見幾回’啊!”
正沉思間,莫名地有種不安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打破了蘑菇亭的沉靜。蘇雅迅捷地起身回首,正看到側麵一個男生舉著手機對著她猛拍。
清晨八點十五分,耀眼的陽光已十分灼熱,貪得無厭地榨取它所能接觸到的事物的水分。
可惜,帖子裏並沒有說出那幾個南江大學女生的名字。蘇雅反複查閱了好幾遍,一點兒發現也沒有,心中失望不已。
果然,吃完飯後,走出小餐館沒多遠,趙怡婷的臉變得通紅,嬌豔欲滴,走路的步伐也變得淩亂起來,似乎不知道怎樣平衡,明顯是喝醉了。再看其他的人,張語萱、周蕊蕊都有點搖搖晃晃,也有三分醉意。四個人中,竟然隻有我一個人是完全清醒的。
青山精神病院設置得像一座密封的囚籠,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個個板著臉,倒更像是電影中出現的冷麵殺手。走在幽冷深邃的通道裏,仿佛看不到盡頭。一道道鐵鎖仿佛一個個站崗的士兵般在蘇雅的眼前掠過。
張語萱看我沒有回答,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坐在床上想著心事。
“曉夢,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
趙怡婷這才回過神來,怔怔地望著我,又回過頭望了望摔在地上的手機,輕輕地歎息著,走過去撿起手機,一聲不響地走進房間裏休息。
“嗯。”
水房裏響著“嘩嘩”的水流聲,沈嘉月正在洗漱,閉著眼睛往臉上塗一些護膚品,將一張原本玲瓏可愛的臉蛋塗成灰一塊白一塊的,仿佛馬戲團的小醜。蘇雅冷笑,怎麼有這麼多傻瓜喜歡使用那些具有嚴重汙染性的化工產品,妄想讓自己的皮膚變成電影明星那種光可鑒人的紅潤效果,殊不知那隻是攝影鏡頭的功勞,不少電影明星卸妝後甚至比普通人還難看。
“那個幸存下來的女生。”
蘇雅在微機房裏尋了個偏僻的、沒有人注意的位置坐下來,啟動電腦上網查詢。用百度搜索“死亡鈴聲”四個字,結果搜索出一大堆日韓恐怖電影的信息,《午夜凶鈴》、《鬼來電》等等,把她的眼睛都看花了。蘇雅在“死亡鈴聲”前麵加上“南江大學”,總算找到了一條相關的帖子。那條帖子發表在南江醫學院的BBS上,內容和昨晚聽到的傳聞一樣,隻不過更加翔實了。帖子明確指出死亡鈴聲出現的地點在大塘古村,受害者是南江大學的四個住在同一個寢室的女大學生,很多學生在後麵留言回複,紛紛發表對死亡鈴聲事件的評論和感受。
直到沈嘉月洗漱完畢走出水房後,才發現了蘇雅:“咦,你找誰?”
於是,我撥打家裏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撥打朋友的電話,也打不通。仔細看看,手機屏幕顯示有信號,怎麼會打不通呢?換成張語萱的手機來打,依舊打不通。難道是因為這是山區的緣故?可是,白天,趙怡婷怎麼能接到電話?
“小夢,我總覺得這裏不對勁。”
我們走進了小別墅,泡了杯濃茶給趙怡婷喝。趙怡婷喝完茶後精神狀態有所恢複,躺在沙發上休息,卻始終沒有睡著。
“是的。我從小就和妹妹失散,她出事後我才找到她。”蘇雅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到這個寢室來,就睡在妹妹的床上,你們沒什麼意見吧?”
“是嗎?”蘇雅冷若冰霜。
蘇雅氣極反笑道:“掉書袋的人我見得多了,還沒見到過掉到你這種程度的,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你睜大眼睛看看,天空早就被工業毒氣汙染得不成樣子,像一個巨大的鉛球,黑一塊灰一塊的,還蒼天如洗!除了一幢比一幢高的水泥樓房,哪裏還能望到山,還遠山若黛!”
“我沒說是人!”話剛出口,張語萱似乎有些後悔,緊緊地靠在我身邊,一雙黑亮的眼睛四處張望。
我從床上起來,在房間裏仔細搜索。我搜得很慢,一個死角都不放過,凡是有可能置放攝像頭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無所獲。
“我相信。真的,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字。請不要懷疑我的誠意,我的妹妹,在出事前多次聽到過死亡鈴聲。”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都坐在那裏,緘默無聲。
周蕊蕊建議,“五一”期間大家一起去大塘古村遊玩。她有個叔叔在那附近修建了一幢小別墅,水電廚衛全都裝修好了,家電家具一應俱全,整幢別墅古色古香,正好可以作為度假的大本營。以前,就聽周蕊蕊說過,大塘是一座曆史悠久的文化古鎮,依山傍水,風光旖旎,至今還保留著很多明清時的建築群,當地土產的清明酒和東坡肉更是聞名遐邇,風味獨特,享譽久遠。
蘇雅沒理沈嘉月,對著一臉驚訝的小妖說:“你是小妖吧!”
沈嘉月對蘇雅左看右看:“你真是蘇舒的姐姐?我怎麼沒聽她提到過?你就是那個住在441女生寢室的才女蘇雅?”
出了水房,拐進臥室。星星慵懶地躺在床上,正對著一本看得入神,時不時心領神會地抿嘴微笑。這年頭,已經很難看到喜歡看的女大學生了。
過了一會,趙怡婷似乎清醒過來,打開手提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包裏的手機。
蘇雅走進了女生寢室,她妹妹蘇舒住的那間寢室。
“帶我去找她!”
“語萱……”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有沒有發現,隔壁的房間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沒幹什麼?”蘇雅站起身,用警察抓小偷般的眼神在大海身上搜尋,圍著他左轉右轉,轉得大海心裏直犯嘀咕。
張語萱縮了縮脖子,嘴唇湊到我的耳朵邊,小心地說:“我總覺得,這裏似乎躲著什麼東西,在暗處偷偷看著我們。”
我白了她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本來是想說沒有的,但不知為什麼,這種時候,怎麼也沒膽量說出來。
突然,蘇雅覺得有些不對勁。原本跟隨在她身邊喋喋不休的大海怎麼這麼安靜?扭頭一看,大海正望著電腦發呆,目光怪異,仿佛在看一個怪物般。
我用力拉了下,卻沒有拉起趙怡婷。此時,張語萱和周蕊蕊也慢吞吞地走過來了。我看到這兩個膽小鬼,心中就有氣:“還不快來幫忙?”
麻將,自然是打不成了。每個人,各懷心事,低頭不語。小別墅裏的氣氛顯得沉重起來,一個個都仿佛是被別人看穿把戲的騙子,臉色死灰,情緒低落。
半個小時後,我回到了床上,對張語萱搖了搖頭:“沒有。”
蘇雅悄然佇立在小妖身後,窺視了一會兒,又悄然走開,走向水房。
周蕊蕊加大了音量:“你倒是說啊!”
遇到這麼個人,蘇雅真有些哭笑不得,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把自己的照片刪掉,把手機還給他後扭身就走。
大海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個地址:“青山精神病院402室。”
“五一”前的那個黃昏,陽光也是這樣色彩斑斕,每個人在夕陽的映照下明豔動人。這個黃昏,和我生命裏經過的六千多個黃昏並沒有太多的不同,除了周蕊蕊提的那個看上去很美的建議。
繼續開戰,趙怡婷開始轉運,連續胡了好幾把。我們三個都輸了,巧的是,張語萱輸得最多。趙怡婷的問題也很刁鑽——你是不是性冷淡?張語萱狠狠地瞪了趙怡婷一眼——是又怎麼樣?
在這一刻,蘇雅作了一個影響她一生命運的決定——調查死亡鈴聲真相。無論是人為事件,還是超自然現象,她隻想要一個明明白白的結果。
“實話說吧,你剛才在想什麼?”
蘇雅心生疑惑:“大海,你在幹什麼?”
蘇雅在寢室裏轉了一圈,結果小妖、沈嘉月、星星竟然都沒有發現她的到來。如果說,妹妹是被這三個看上去並沒有多少心機的女生所謀害,委實讓人難以相信。
蘇雅心緒低落,對大海也沒有好臉色:“關你什麼事!”
趙怡婷第一個跳出來響應。她最近和男朋友鬧矛盾,正好借此機會出去散散心,順便對她和男友的關係來個冷處理。張語萱本來就是一個旅遊愛好者,不止一次在寢室說,她此生最大的夢想,是和愛人一起攜手環遊世界,走遍這個世界所有的名勝古跡。
蘇雅問:“那她們是否真的聽到了死亡鈴聲?”
原來,大海正是正宗的南江大塘人,那四個出事女生中恰好有一個是他寢室哥們的女友。他那哥們因為女友意外身亡悲憤不已,對死亡鈴聲事件半信半疑,硬是要求大海陪他一起去大塘古村查探,結果無功而返。
這話明捧暗諷,一句話堵得小妖說不出話來。
那男生仿佛比蘇雅還吃驚:“咦,怪了,我剛才明明在照湖景的,怎麼變成了你?難道,這手機有問題?嗯,肯定是,這手機肯定有問題,我一定要去找賣這個手機的店主,向他索賠!”
“我哪裏知道。”看到蘇雅滿臉失望之情,大海又有些不忍,“不過,有一個人肯定知道。”
一路上,看不到人影,整個山野裏顯得空曠極了,寂靜極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緘默無語中。偶爾,還能遇到一些更加破舊的昌河迎麵駛過。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盡管不斷咳嗽著,依然叼著廉價的香煙,時不時猛吸一口,臉上的皺紋擰得更緊了。
蘇雅一臉堅毅:“是的,你快告訴我,她在哪裏?”
大海驕傲地點頭,仿佛一個得勝的將軍般:“正是,整個醫學院,沒有誰比我更清楚的了。”
房間裏很靜,隻聽到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倒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更像是老鼠爬動的聲音。盡管心中直打鼓,我還是輕輕地推開了門。
大海還在遲疑:“你真的要去找她?”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我的提醒,張語萱也想到了。她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無比,張了張嘴唇,卻根本沒發出聲音,竟然害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三個人拉的拉、扶的扶,好不容易把趙怡婷背到大廳的沙發上。倒了杯熱茶,趙怡婷卻始終在哆嗦著,連茶都端不好,潑了她自己一身。最終,她低下頭,喝了口熱茶,情緒稍微穩定些。
既然她不願意說,我們也不好一直追問。這件事,仿佛一片巨大的陰霾,投射在我們每個人心裏。
我問她,怎麼了?趙怡婷搖了搖頭,遲疑著拿起手機,打開翻蓋接聽。手機裏並沒有傳來說話聲,而是傳來一陣詭異的鈴聲。為什麼說詭異呢?因為普通的手機鈴聲總是讓人感覺到輕快悅耳,而趙怡婷手機的鈴聲卻讓人莫名其妙地起雞皮疙瘩,似乎被一根看不到的線拴住了心髒,隨著它的節奏跳動。
想起趙怡婷接到的那個電話,心裏就發毛,背後直冒冷汗。世界上怎會有那種可怕的手機鈴聲?那哪是音樂,根本就是殺人的凶器!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或者情緒稍微低落一點,聽到那種能讓人心靈震撼、傷感到極致的鈴聲,想不自殺都難!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黑色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