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變局(3)(2 / 2)

署名為李賢注的《後漢書注》流傳至今,我們可以從中窺知其政治態度。《後漢書》中有大量武後臨朝、外戚幹政的事例,李賢等人都做了詳細的注釋,甚至不乏舉一反三。這些注釋完全是事實的羅列,是一種有意的強調。

《後漢書》中說:“東京皇統屢絕,權歸女主,外立者四帝,臨朝者六後。”對於這一條,李賢注道:“四帝:安、質、桓、靈也;六後:章帝竇太後、和帝鄧太後、安帝閻太後、順帝梁太後、桓帝竇太後、靈帝何太後。”李賢還特別對《後漢書》中許多涉及呂後的事作了大量的注釋。

《後漢書·崔駟傳》所載崔駟與竇憲書“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家而已。”句下,李賢注曰:“謂高帝呂後產、祿謀反誅。”《後漢書·丁鴻傳》載丁鴻封事,其中有句雲:“諸呂擅權,統嗣幾移。”李賢注曰:“諸呂,謂呂產、呂祿也。產領南軍,祿領北軍,謀危劉氏。故曰:‘統嗣幾移’。”《後漢書·何敞傳》載何敞封事,其中有句雲:“臣觀公卿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後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李賢注曰:“呂後欲封呂產、呂祿為王,王陵諫不許,陳平、周勃順旨而封之。呂後崩,平、勃合謀,卒誅產、祿也。”

聯想武則天做皇後尤其是參政以來的表現,不難看出李賢等人褒貶現實的用意所在。說呂後將戚夫人做成“人彘”,使人想起武則天對王、蕭二氏的“骨醉”之刑。說到“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賢以專其威”,則更與李賢當時的處境有關。

武則天對李賢的這種作法很不滿意。李賢剛做太子就拉起了寫作班子,無疑是要樹立自己獨立的政治力量。尤其是這些人在借曆史而影射現實政治,對武則天參與政事隱含批評,這更使她無法忍受。

武則天針鋒相對地對官僚展開宣傳教育。她唱出一支悅耳又峭厲的高音。這便是她為《臣軌》所作的序言。《臣軌》在名義上是皇後寫的,但實際的撰著者是皇後的私人寫作班子“北門學士”。這個班子中的人物有劉禕之、元萬頃、範履冰、周恩茂、胡楚賓等人。他們的著作有《烈女傳》、《臣軌》、《樂書》、《百僚新誡》等。《臣軌序》現存《全唐文》內。在文中,她力圖在讀者中樹立“孝”的觀念。她發現了“孝”與“忠”處於不兩立的地位。她強調人們盡孝。她的讀者,就是各級文武官員。她以慈母般的口吻向臣下們暗示:積累棟梁而成大廈,憑借舟楫而過大河,君臣之間要唱和相依,同功共體!暗含的意思是,你們要跟著我走!跟著我走,就是孝!自然前途似錦!從這個角度來說,忠與孝並不矛盾。如果不跟著我走,後果又是如何呢?武則天並沒有說出來,這是她留下來請讀者去思考的問題。但我們也可以根據她文章的思路,作出答案。這答案就是:大禍臨頭,家族前途,一片黑暗!

李賢已經成為武則天謀權道路上的重大障礙,必須搬倒。這就不僅是意識形態上的鬥爭所能解決的了。武則天借一個偶發事件廢掉了李賢。

高宗儀鳳年間,有一個在政治上相當活躍而又極得武則天信任的術士,名叫明崇儼。他提出了一套說法:據相術,李賢、李顯、李旦兄弟三人,李賢的相最壞。這位術士又說,相王李旦的相最好。這個說法無疑是為武則天立幼君造輿論的,也就是為武則天臨朝稱製創造條件。

調露元年(公元679年)四月,居住在京師的明崇儼,在一次夜間出行的時候,突然被人殺害,這是震動一時的大案,許多人被捕下獄。但武則天認定,謀殺是在李賢安排下進行的。皇後要懲辦李賢,就從明崇儼一案入手。李賢的親信戶奴趙道生被逮捕了。趙道生供稱:李賢指使他刺殺了明崇儼。這樣,李賢就被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