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壽、亭壽,腦袋裏滿滿的都是這名字,想他父母當時取這名字時必是為了他能福壽雙全,然而命運卻是這般不堪——十餘年前母親大病之時父親抱著她狠狠咬牙說“我定不讓你死”的情景也沒來由地湧進腦子來。
她也絕不會讓他死。
她心裏盤算著,卻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竟像是生了風。
連白舒衝了進來:“還剩多久?”
雲溪忽然笑起來,“是蜻蜓告訴你的吧,然而你還是晚來了一步。”
此時胡亭壽與蜻蜓也跑了進來,卻見連白舒眸裏冷光一閃,一隻手扣住了胡亭壽的下頜:“你何必還要裝下去?你不就是要看我如何出手嗎?我這就成全你!”說著,將一顆小丸丟進他的喉嚨。
“爹,你別怪他,我救他無怨無悔。”不知為何,雲溪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麵色也越來越白,然而她還是撐力用掌將那顆小丸擊了出來。
“好一個無怨無悔!那你就忍心爹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你娘再送走你嗎?你怎地這麼傻?他哪裏是什麼病人,他是龔台靈派來逼我出手的‘藥人’!你偏偏竭力為他醫治,可知勞心勞力會加速病發?”
所謂“藥人”,即從幼時就施以不同的藥材而將來全身是毒的人。
龔台靈表麵心善,收治了不少窮苦家的孩童,治病施藥分文不取,卻其實是拿著這些人試藥,胡亭壽便是其中之一。此行若能逼得連白舒出手,記下他救人的步措,他便可得到解藥,換得自由。”
“然而我不後悔!”雲溪的眼前漸漸模糊,卻是對著胡亭壽笑起來,“我知道你,定也是對我有心。”
胡亭壽沒有回答,竟是以指為刃,劃腕滴血,“快來喝我的血,我知道我雖全身是毒,然而也是無數難症的最佳藥引。”
陸 重生秘法
“沒用的。”連白舒看著懷中的雲溪慢慢失去知覺,苦笑道,“你可知當時我和龔台靈爭神醫之位時比試的內容是什麼?便是救治雲溪的母親,當年顏氏三小姐,丹雲。”
這是家族絕症。
顏家的女兒總逃不過在最佳年華便遇凋零的命運,當年顏氏位及權臣,於是便立了一場比試,邀請各地名醫為其診治,勝出者,即為“神醫”。
“那樣的病恍若天底下最惡毒的咒,人說骨枯之症是絕症,然而遇上這病,怕也是小巫見大巫,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想出良策,甚至於讓她在病發後醒來都是難事,然而我卻做到了,還讓她清醒了三日,才獲得這神醫的稱號。”連白舒抱著雲溪幾乎再不能言,“也不怪龔台靈不服氣,我本也以為是我的醫術高人一等,哪裏想到竟是丹雲為了使我獲勝而忍住疼痛與煎熬,強撐了三日。”
那是怎樣的一種情,用盡餘生來回報都不為過。
而後顏氏衰敗,他便攜了她到桂郡居住,她好好地生活了幾年,直到雲溪六歲那年這病又複發。
“可據我所知,連夫人是三年前才亡故,難道……”
“不錯,便是用了一種秘法。”連白舒握緊胡亭壽的手,“隻是這秘法太過險惡,怕是會搭進去你的性命。”
他沒有問胡亭壽是否願意。
方才他割腕的行為已經證明了一切。
但即使成功,也會折多年的壽命——如自己這般銀發滿頭,皺紋遍生。
且也隻能為她延續十年的壽命。
“而這秘法還要一個與患者相似的犧牲。”
光有胡亭壽的性命還不夠,還要一具與雲溪相似的軀殼。
那十年前大病得治的丹雲,實則是借了身邊一名侍女的軀殼重生。
在場聽得一時癡傻的蜻蜓身子一震,猛地明白了連白舒的話——他對她多年來如親生父親般的好,不過是為了在這一刻得到她心甘情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