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偏偏,胡亭壽得的這病,就是要人命的一種。
所以為求連白舒一劑良藥,他也不惜跋山涉水,千裏迢迢而來。
“並非我不想讓你見他,”雲溪歎了一口氣,“隻是連我,也有許久未見到他了。”
自從母親亡故之後,他便帶了小童在西郊避世而居。
現在的連家醫館,是雲溪掌家。
“請回吧,我爹不會出手的。”
“我看未必。”胡亭壽有備而來,雙手奉上一枚玉人,看那模樣,竟與雲溪有六七分相似。
“娘親?”雲溪的視線再移不開,最後歎了口氣,“你竟帶了這東西上門,好吧,權且試試。”
貳 西郊避世處
日光似被揉碎了的金箔,隻餘微軟一線,來路的盡頭,紫竹成林。
這便是連白舒避世的住處。
胡亭壽曾一度猜測“神醫”連白舒到底是怎樣的人物,想他精通醫術,懂得養生之道,麵若少年怕也是常事,然而到見麵方知,他原早生了銀發,皺紋遍生。
而身邊,有一眉目清秀的小童,見著他輕輕一笑,奉上山泉泡的花茶,又退回連白舒身後。
連白舒似早料想到他的到來,並不言語,隻盯著胡亭壽那雙沾了赭黃泥印的絲履說:“你從雲郡疊彩山而來,竟沒有說服嘉陵醫館的龔大夫為你診治麼?”
疊彩山的黃泥是天下獨有,而其山中的嘉陵醫館與連家醫館是共具盛名的杏林世家,但其館主龔台靈脾氣溫順,若有人求醫,他必竭力醫治,且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患童多人,世人讚他有俠風,早已將他與連白舒分了個高低。
“不瞞連大夫,我曾求治龔大夫,但龔大夫說這病已非他能力所及,又說您的醫術比他高明,便指點我前來找您。”
這病初發時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竟如此嚴重,龔台靈隻讓他來找連白舒,又指點他連白舒脾氣古怪,竟是瞧不上黃金白銀,隻對亡故的夫人戀戀不忘。
便忙不迭奉上那一尊手臂粗壯的玉像。
一顰一笑,都似足了連夫人。
“找我?他當年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是欺世盜名之輩麼?”連白舒看見他手裏緊緊攥著的玉像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卻轉瞬即逝,“回去吧,我不治。”
雲溪在一旁不禁愕然,對於父親與龔大夫之爭早有耳聞,隻道自二十年前眾杏林世家遴選“神醫”之後兩人便交了惡,然而這比試的始末毫細卻不得而知,但未料父親竟拒絕那一尊玉像的報酬。
叁 玉石像
據說,天下偶爾能采得一種奇特的玉石,俱作雪白,若在人臨終前放置一尊,那玉像能自動化成亡人生前的最後模樣,且此玉隻能化作亡人模樣,若人在世,即使用盡十八般功夫雕刻,也不能成形。有人說它是黃泉之物,一因有人思念亡人,一因有人借其欲探知失去消息的親友是否活在世上,而對其的采伐漸漸加重,不幾年玉石滅跡,但這樣的奇玉像,竟讓胡亭壽得到一尊。
與連夫人生前容貌幾乎一模一樣。
胡亭壽本以為靠著這樣物件便能讓與亡妻情深的連白舒出手,然而連白舒連他的脈象都沒有看過就回絕了他,他苦笑了一聲,兀自拿起那尊玉像就往回走。
“你竟這麼快就打退堂鼓了麼?你這病鬱積在骨子裏是早早的事兒,我怕你沒回到家就在途中歸了西。”雲溪見胡亭壽自拿了玉像要走,竟攔住了胡亭壽的去路,“我若是你,待也待在這死,讓他好好為自己不救一條性命臉紅!”
胡亭壽聞言不禁一怔,想不到雲溪方才還趕著自己走,現在又幫起自己這個外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