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舍了去!沒這點進項,家裏也能供你富貴!”老太太把柱棍指著李綸的額頭,“可要是我這孫兒沒了,這份產業你還供給誰去?”

“是,是……”李綸低下頭唯唯諾諾地應答著,頓時沒有了大人時的脾氣,“娘,你消消氣,孩兒知錯了。”心中有句話卻一直不敢吐露半分,內務監總管離開時還幸災樂禍地笑了,“這孩子這麼不懂事,我可怎麼好放心讓他去當那縣丞去?”

那縣丞,官職不大不小,卻是自己提了府裏的五萬兩白銀,替照秋去提前打點的呀。

“要不然,把那丫頭送過去?”李綸在房裏低低地和著妻子商量著。

“可是,紫竹雖說是家裏的丫頭,卻是有爹娘的人,這樣做怕是不妥吧。”李母小心地在旁應答道,“再說,這丫頭,來我們家也很久了,總不能……”

“可那是林總管的令,怪隻怪秋兒得罪了王府裏的人。”在自己心中,紫竹未嚐不如親生女兒討他的喜愛,可骨肉血親,說到底,照秋才是李家的繼承人,“哎,要釀製出讓嘴刁的小王爺比登天還難呀。”明眼人都看得出那隻不過是林總管的借口,把五萬兩白銀淨吞了不算,一把年紀,還想把自己府裏的丫鬟占了去。

“撲通。”門外卻是有人跌撞遠奔的聲音。

李母趕忙打開門,隻見門廊轉角倏忽一現的青蓮色褲角,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哎……”

“嗚嗚嗚……”

短短幾天,卻似從雲端跌落至阿鼻地獄,萬劫不複。紫竹在木犀樹下暗自抹淚,午間去老爺夫人房裏取給少爺貼敷的金創藥時聽見了要把自己送去林總管處的話語。

從偏襟裏取出那枚桃心符來,望著望著,眼中水光更盛,貴人,自己命中的那個貴人在哪裏呢?

“嘩啦啦”,頭上方簌簌地掉下來些星點的木犀花,“你何必擔心,其實木犀花是頂不錯的入酒材料。”淡淡月色下紫竹竟然恍惚起來,木犀樹後緩緩走出來一個身著鵝黃薄衫的女子,衝她笑著。

“啊?”待淚水稍稍幹溺,紫竹放把眼前女子的模樣看了個清楚——竟是和自己一般無二,一不經意,手中救命稻草似的桃心符從指間滑落,滾呀滾,跌到湖裏去了——“撲通”,畫出一圈圈漣漪。

“誒,小心呀。”女子笑吟吟地伸手一牽扯,指尖瞬間像燃起了一點淡藍的星光,轉眼之間已將桃心符放在了紫竹手心,握了握,“你的貴人是我呀。”說完又用指尖點了點她的眉間,“不過,記不記得都沒關係的。”

隱然而去。

一直躲在廊柱後麵的照秋將一切盡收眼底,心中已是明白了三四分。剛想提步追去,頭卻驀地眩然起來——忘記什麼了嗎?

依言,以木犀花入酒。

三個月後,王府傳來消息,李府酒坊之酒“紅枝釀”重拾百年水酒威風,不但入了王陵陪葬老王妃,還被小王爺以三郡酒水榜首之名進貢皇上。

林總管親自來傳的旨意,隱沒了上次的傲慢,還陪上了一臉笑:“世侄年輕有為,大有前途呀……”臨走時重重地拍了拍照秋的肩膀,這讓照秋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第三天,王府送來的“名釀世家”匾額高高掛在了李府當堂,老太太高興,看著大堂裏英俊挺拔的孫子和亭亭玉立的丫頭,當下做主讓照秋和紫竹盡早擇日完婚。

一時,裏外男女家人丫鬟小廝,黑壓壓地跪了一屋子半院,齊聲叩賀。紫竹低著頭羞澀之極,桃花紅雲般鋪蓋一片,絞著衣角,心像小鹿般亂撞。

而照秋卻是愣在了當下,冷不防被張嬤推了一把:“少爺,還不謝謝老太太的成全呀?”

自己千求萬求,不正是怕紫竹落到壞人手裏嗎?看著對自己含羞帶笑的紫竹,又聽見張嬤的提醒,當即爽聲應答:“謝奶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