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男子也笑了,“今天去觀音聖誕玩得開心嗎?”
“開心。”
香,真香。
香,真香。
一夜春雨,後院的四季木犀竟然綻出了點點花蕊,淡香縈繞。照秋用筆在硯上舔了舔,正打算做一首五言詩來吟詠一下,四句已成了三句,隻差最後一句把握不準。
“少爺!”小童蓮生不經過這房的下人,徑直跑來,氣喘籲籲,“老爺,老爺叫你馬上去大廳……”
“哦?是什麼要緊的事嗎?”照秋放下筆,撫了撫長袍,提腳前行。
蓮生卻是頓了下來,不敢隨行,老爺發了那麼大的脾氣,真是少見,況且還是對他的寶貝兒子——“去!去把那敗家子叫來!”
搖搖頭不得思量,蓮生站定身,卻發現紫竹正含笑打量著少爺剛留下的紙張:“紫竹姐姐,是幅什麼?”平日裏紫竹待他極好,視他為弟,蓮生自然也懂得敬愛她如姐。
平日裏跟在老爺身邊耳聞目染,雖才十一二歲,蓮生卻也認得不少字了:“‘天闊玉屏空,一夜紅枝弄。’極好的詩,姐姐,這是少爺讚詠木犀的。”他平時就是個機靈,活潑的孩子,這下遇見紫竹更是少不了賣弄,“瞧,這裏……”
女子哪裏不懂?卻是含笑不語,看著已寫就的三句,隻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好詩是好詩,隻不過‘妍華易消落’有些許的悲涼,這樣倒是好一些。”當下提筆蘸墨,添了一句“暗香遮醉眸”。
棲霞寺,莊嚴法象。
主持的廂房裏幾淨大師拈須含笑,盤腿而坐,而後一陣微風撫動銀須輕顫,隻見他雙手合十,嘴角輕輕蠕動了一下:“施主,別來無恙。”
“嗬嗬,”銀鈴般的一陣笑聲過後,一個身著明麗衣裳的女子推開門,“百多年未見,你還是那樣。”笑聲輕快悅耳,女子卻又馬上轉口,“不不不,臉不如以前那樣白淨光滑,須發也白了。”竟不問主人的意,走進來徑直坐在了床沿上,她身材嬌小,雙腿晃動還離著地麵不少。
“嗬嗬。”幾淨大師也停止了敲打木魚,“你這丫頭,都是幾百年的老樹妖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語氣中有些許的無奈,也透著些許的玩笑意味——本來也是,幾百年對於妖精來說隻是短暫的一瞬,自己認識她,算來從那個小沙彌修行至此時,也是百多年了。
又多看了她幾眼:“噫,這副麵容倒是在哪裏見過?”心中一閃念,竟五味雜陳,“那丫頭簽上的‘貴人’竟是你麼?紅枝!”
聽到這句話,女子的臉上也稍稍有些動容,苦笑了一下:“答應別人的,終歸是要兌現的。”俄而又恢複了明媚的笑容,“百多年不見,我,倒是真有些想她了。”
“哎喲,哎喲……”照秋是個內心倔強的人,雖然父親因為前幾日得罪了王府的內務監總管的事第一次打了他,自己內心委屈得很,可也強抑住淚水,任其在眼眶裏打轉,但皮肉上的痛還是牽扯著自己的嗓子,不時低低喚出些呻吟來。
“嗚嗚嗚……”張嬤並紫竹等下人也都隨著呻吟抹著淚,這樣寶貝的少爺平日裏待她們極好,這回老爺發的火,硬是搬出老太太也壓不住。
“怎麼樣我的兒?”老太太邁著小腳領著李母從親友府裏趕回來,忙不迭用拐棍打著地,“秋兒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也隨他去了……”
奶奶及娘親的哭啼聲並不能壓抑住父親的心火:“這個敗家子,為一個不相幹的女子得罪內務監總管,以後的生意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