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稍稍抬起了頭:“雖然相隔了三千五百年,雖然他轉生來到異國,但我仍然記得他的笑容。“說到這裏,女子眼中渙散的光又聚到了一起。雖然眼是盲的,但心卻是雪亮的。他的靈魂受了三千五百年的禁錮,經過三千五百年時間,空間的輾轉,來到與故鄉相隔千萬裏的中國江南小鎮,容顏縱是變了,但那彎眉輪骨,高聳的鼻梁,卻是一點也沒有改變的呀。
女神似是很滿意這樣的回答,淡淡的影子投在地上:“是呀,相逢總是令人期待的!當年,暗神與你簽契約,我本以為你會拒絕,想想,被封印在這鏡子中三千五百年,雖然可以保持容顏不改,但卻沒有機會投生轉世,長久的等待難免會讓你忘記初衷。可是,我卻錯了,你一如三千五百年前那個堅貞的聖女祭司。”聲音中透出一絲讚許,“阿曼達,你放心,你陪了我三千五百年,待我身上封印一解,我必助你達成所願。”
若瀾正坐在欄杆上無聊地透過蘭絲帕子看冬日少有的太陽,不想一聲“瀾兒”驚得自己差點從一人高的欄杆上掉下來,但腰身又隨即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住——是文軒,他回來了!
“你坐在這裏,不怕奶奶說你?”文軒嘴裏似是責怪,心裏卻滿是疼愛,三個月未見,瞧她消瘦了些,哎,大戶人家的人情世故總是會讓若瀾應對不暇。
懷中的女子卻被他抱得羞了,粉拳點點砸在身上:“你快放我下來,被文婧她們看見多不好……”
“好。”寵溺地放她的足尖踮在地上,“你瞧,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說著從懷中取了銀鏡來,“你在信中讓我買的,這可是從國外坐著洋輪來的。”
若瀾迫不及待地解開重疊的杏黃色綢布:“你對我真好。”待看見裸身的女子人形鏡柄時,小臉燒得比三月桃花還紅,“你怎麼……?”話還沒說完就見何福給自己兩人請了安:“三少爺,老太太在等您。”
“哦,知道了。”文軒抱歉地對她笑笑,“我急著來見你,奶奶那兒還沒有去請安,你且拿了這麵鏡子回去把玩,我馬上回來!”說罷,吻了吻她的額,隨何福離開了。
若瀾坐在紅木圓凳上仔細看文軒送她的那麵銀鏡來,背麵是鎦金的貓臉,手柄是一個裸身女子,用眼迅速一瞥,臉又燒了起來,這樣的鏡子,縱使坐著洋輪來,又叫自己怎麼用?剛想收進抽屜裏,又不忍心多瞧了一眼,好歹是他送的,人說古物有魂,難道竟是緣分?若瀾是信命的,這沒什麼不好,想了想,索性把銀鏡放上了紅木架子,在房中照照也好。
這時,有腳步聲自外邊傳來,人未到說話聲卻已經鑽到了內廂:“三少奶奶,我們主子吩咐給您端來的蓮子羹。”來人正是二房的丫頭暖翠。
二嫂韻琴常送些補品,絲緞及首飾來,又常拉著她的手說她像自己的妹妹,若瀾不似那些妯娌會應酬,隻覺得她是真心待自己,一切都不拒絕,也常回送些小玩意過去,論關係,三房還是和二房走動得頻繁些。
若瀾當下也笑著答謝:“那就謝謝二嫂了,齊兒,打賞。”
暖翠接過賞銀,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若瀾聞了聞,果真香,剛想拿了調匙來吃,眼中卻閃過一抹光亮,心裏忽然就不舒服,衝齊兒擺了擺手,“齊兒,我不想吃,拿下去吧。”
“是。” 齊兒也不覺可惜,徑直走向外屋,把整盅蓮子羹倒在了草叢裏,卻沒有注意草叢裏匍匐的一雙眼睛。
入夜。
大風卷了紅絲絨幔布,和著虛空裏的哈哈大笑,回蕩在神殿裏,兩種聲音的交織直直讓人聽了心裏發毛。但阿曼達卻不在意,她在想她的故鄉,想尼羅河上的行船及沙漠裏的駱駝,還有赫格安微笑起來迷人的貝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