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隱月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怡菡反而局促了,對於一切外物,怡菡有自己的看法,欣賞過,歡愉過了,便是快樂,這一點,有點像道家的清淨無為,也有點像佛家的超越紅塵,並沒有非要獨占的意思,當下連連擺手,“謝謝姐姐的好意,可是君子不奪人之愛呀,倒是我來的時候能親自品嚐姐姐泡的這一碗茶,就是萬幸了。”
“你呀!”隱月不再多言,怡菡的脾性她多多少少是了解的。剛想繼續問些閑話,卻聽見大路上傳來鞭炮聲與鑼鼓聲,是差人騎著高頭大馬沿路報喜來了。
“探花淩雙薇少爺,恭喜!榜眼沈忘言公子,恭喜!金榜榜首容明遠少爺,恭喜!”郡裏三年一次的科試,並不與全國的科試同時進行,但入選的仕子皆可直接在王府供職並且由王爺向朝廷舉薦,所以水平隻有過之而無不及,連差人都是郡府裏親派的文武官員,手裏親執紅底金字名帖,排場浩大,名次由低至高高聲告白於大眾,聲音陣勢與那棲霞寺的青銅大鍾都有得一比。
怡菡身邊的丫鬟小清衝她眨眼,喜道:“小姐,少爺榜上有名呢。”
怡菡含笑點頭,卻不料身旁一陣聲響,循聲望去,一架子陰幹的“紅藍”花瓣灑落了一地,旁邊站著兩個年少的女子,其中一個顯然手足無措,還是旁邊一個較年長的有主意,拿了小笤帚輕輕把花瓣掃了,然後往這邊瞧來,略帶歉意地對她們笑笑。仔細望去,兩個女子的麵容倒是有五六分相似,待兩人走後,怡菡不禁問道:“這兩位姑娘是姐妹嗎?相似得緊。”
“不是姐妹卻勝似姐妹,一個來自清河,名喚煙碧,一個來自近南,名喚易藍,平日裏兩人就像馬蹄糕一樣黏。你還別說,麵容還真的有幾分相似,來我們這裏的小姐夫人都說她們是失散的姐妹又重逢在這兒呢。”隱月看著放架子的地方還多少留了點花瓣末子,輕輕笑了起來:“我如果沒記錯,你兄長和你也是一母雙胞。你兄長現在可是出息了,也不枉費了淩老爺花那麼大心血栽培他。” 怡菡與雙生哥哥雙薇是淩老爺手裏的兩塊寶,聽說淩老爺更是花了十二枚寶玉請郡裏有名的先生親自教導他,怡菡卻隻是含笑閑扯了幾句,就起身帶著小清離開了。
平日裏紅綢高掛,喜慶氣氛渲染得和自己閣裏的胭脂一樣熱烈的薈芳閣今日卻冷清得讓人隱約咀嚼出一股不祥來,這是淩雙薇邁進薈芳閣門檻的第一個反應。
本是來求一兩款與眾不同的胭脂作為禮物送給母親的,卻不料一進門就聽見閣主隱月低聲地哭泣,幾個閣裏的姑娘也在一旁掩了臉,個個都是一副哀傷模樣,莫不是出了什麼事?雙薇立在當下卻並不好先發問。倒是隱月看見剛中選的探花老爺進到自己閣裏來不好怠慢,擦了眼淚,勉強道:“淩少爺,今日閣裏出了點事兒,要買胭脂還是待來日吧。”神色淒涼,話語低沉,倒越發顯得楚楚動人起來。
雙薇卻並未離開,若不是出了大事,這個笑迎八方來客,獨力支撐店麵的女子決不會有這樣不沉穩的表情:“隱月姑娘,若發生什麼事,請告訴在下。”他前幾日才被郡守親點了巡查司,雖做的不是武職,也是一郡裏保護百姓平安的官,語氣裏難免有些悲天憫人的意味,卻是誠懇真摯得很,讓本來想隱瞞的隱月也不禁歎了口氣道,“唉……”
然後一言不發,帶著他走到閣裏姑娘住的廂房來,手無力地朝床上指了指,便別過頭去,又忍不住拿了帕子掩了臉:“這是我家姑娘,名喚煙碧,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