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薇仔細向那床上女子看去,五官精致,麵容安詳,若不是知道已經歿了,倒還是會以為隻是小憩,床頭小案上有一杯未飲完的清茶,端起來在鼻下嗅了嗅,隻有淡淡的茶清香,再仔細一聞,卻不得了——是鶴頂紅!

“通報官府了嗎?”雙薇一直以來都是出名的好脾氣,又因為生了一張娃娃臉,臉上總是帶著仿若小孩子的笑意,這回卻是麵色嚴峻——鶴頂紅是當朝的違禁品,朝廷更是三令五申消盡,卻不料還存在於世。

“不是自殺嗎?”看著雙薇的神情,隱月覺摸出一種不對勁,“難道不是?……”心念回轉,仔細想她這一段時間的開心模樣,不像是會為了什麼事想不開做出傻事來的人,越發覺得事情蹊蹺,但是這幾日也沒見誰來過自家姑娘的廂房呀。

“怪不得,”雙薇仔細看了看女子的瞳孔,低語沉思。“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放下剛才擼起的衣袖,雙薇淡淡說道。淩府是醫學世家,自己雖然不愛此道,卻也耳濡目染二十年,一般的症狀該是不差毫厘的。意味不言自明,對於一個女子來說,貞節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這樣想想,若是孩子的父親不肯負擔起責任,未婚先孕的女子自殺也是沒有可能。

“啊?”卻不料一旁的一個女子神色變了,“她有身孕了?”雙薇朝她看了一眼,也不禁覺得詫異,像是床上的人直直活過來一樣,再仔細瞧,方想起是閣裏與煙碧交好的女子,名叫易藍。

“易藍,你怎麼了?”隱月知她平日裏與煙碧關係最好,煙碧逝去,閣裏最為難過的就屬她,免不住勸慰了幾句,“唉,算了算了,紅顏薄命,自古以來女子就是這等薄命的。隻可惜這丫頭不知道憐惜自己,哪怕沒有人給她名分,我薈芳閣還是養得起一雙母子的。”說完不再哀歎,派人辦起後事來。

雙薇卻是瞬間被這個女子的善明大義感動了,眼眶不禁紅了起來,躬腰垂首道:“在下這就回去通報郡守,這裏的擺設還請姑娘原封不動,也請閣裏的姑娘們節哀順變吧。”

“謝謝淩少爺,您費心了。”隱月還禮道,待目送雙薇離開,心底不禁歎道,“這淩少爺平時與自己絕少往來,卻是個實忱的人,就是行事未免陰柔了些。”想罷沒來由輕輕斥責起自己,“唉,怎麼盡想些無用的事?現在還是把煙碧的後事處理妥當才正經。”想著嘴角勾起了一個五味雜陳的苦笑,帶著無奈與惋惜。

“姐姐的錦繡閣果真好生意呀。”來人的聲音溫柔綿軟,隱約透著大家閨秀的矜持,錦繡閣的當家慈溪抬眼一瞧,是將軍於大人家的千金,閨字曉溪,因為名字中有一字相同,前些日子還自作主張地與自己認了姐妹,“姐姐,我的嫁妝可繡好了?”一副伶俐模樣,絲毫不覺得自己一個年輕女子談論婚嫁有什麼可害臊的,竟叫人憐惜得生不起氣來,慈溪並不回答,瞧瞧身邊這些占了大半個鋪麵的織錦架子,繡完未繡完的繡品,還不是她明是央著自己其實暗裏指著自己親自繡的,一句話噎在喉嚨裏並不吐露,繼續埋頭刺繡。那將軍府的小姐也沒有在意她的表情,自顧自圍著錦繡閣裏的織錦架子邊轉邊自說個不停,“這個是百花的帳簷,這個是鴛鴦戲水的被麵,這個是粉海棠的門簾,誒?”忽然停下來問道,“這個是什麼呀?我記得嫁妝單子裏並沒有這款呀。”說話間仔細向那慈溪正在繡的圖案看去——白緞底子,平金納錦飛龍,一共五條,分別為海藍,碧青,赤朱,墨色,金色,尤其那五條飛龍的眼珠皆圓滑飽滿,透著寶石的光彩,卻又不像是用黑珍珠之類的寶石做的,經隨行的丫鬟提醒才拍手叫起來,“竟是桂圓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