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祺忙道:“司令請講。”
戴季晟拿起手邊的那方素錦條匣,摩挲了一遍,遞到他麵前:“這個……煩你轉交給虞浩霆。”
霍仲祺一怔:“這是?”
戴季晟似有些倦怠:“你交給他就是了。”
“好。”霍仲祺按下心頭疑惑,將那條匣接在手中,“那仲祺就不打擾司令了。”
雨意漸收,天際現出一片清透的琉璃碧色,霍仲祺握著那方條匣穿堂過室,總覺得哪裏不妥。他剛走出門口,便見馬騰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師座,總長急電。”
霍仲祺一打開文件夾,麵色驟變,轉身就折了回去;然而,還沒走近書齋,便聽見房中一聲槍響,驚得一雙白鳥從房邊的高樹上振翅而起,庭院裏的一班衛士立刻衝了進去。
虞浩霆在電話裏細問了事情的經過,卻並沒有多交待什麼,隻說 “你做的沒錯,戴季晟的死訊你直接通電其他的事,我叫廷初去處置。”
霍仲祺忙道:“四哥,戴季晟有件東西讓我交給你。”
“什麼?”
“是幅畫。”
電話那頭似乎有一瞬間的靜默,“好,你讓廷初帶回來吧。”
放下電話,霍仲祺心裏愈發疑惑起來。之前,他怕那畫有什麼不妥,叫人拆了軸首仔細查看過,結果一無所獲。那幅畫,是一幅梅花。
兼工帶寫的覆雪綠萼,雅正清婉,像是女子的手筆,上款的題畫詩是一首宋人小令:“春風試手先梅蕊,頩姿冷豔明沙水。……雪後燕瑤池,人間第一枝”,亦是常見的詠梅之作,隻是後頭落了戴季晟的表字和小印;下款純是記事,“……共和八年歲次乙未孟冬” 竟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作,至於“愛女清詞周歲有畫”雲雲則純是畫者家事了,彼時周歲的孩子,如今正是花信之年。
“清詞” ?
這名字他沒有印象,是戴季晟的家眷?那這麼一幅畫為什麼要送給四哥呢?
“歲次乙未”、“愛女清詞”……這個謎不需要他來猜,但他卻總覺得縈懷難棄,仿佛有什麼呼之欲出,細辨之下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深秋的雨,簌簌不停,久曆戰火的嘉祥城街市蕭條,凋敝如落葉。經此一役,虞軍原先在嘉祥的守衛部隊折損了十之七八,灃南的敗兵更是四處潰散,於是霍仲祺一進城,便著手整編部隊。師部的參謀帶著蔡廷初找了半個多鍾頭,才在傷病醫院找到他。蔡廷初是虞浩霆侍從官出身,同霍仲祺亦是舊識,不過,一個在情治係統,一個在野戰部隊,兩人多年未見,在戰後孤城乍然相遇,一時間都有些感懷。
霍仲祺了然他的來意,打過招呼便道:“戴季晟的副官要扶靈回灃南,我做不了主,就把人還看在他先前的行轅裏,總長既然叫你來,你看著辦。”說罷,卻見蔡廷初有些遲疑,“怎麼了?” 思 兔 網
“其實……” 蔡廷初躊躇道:“總長是讓我送一個人來。”
霍仲祺蹙眉道:“什麼人?”
蔡廷初見他神色鄭重,連忙微含笑意說道:“不是軍務,是總長讓我送夫人過來。”
霍仲祺一聽,眼中立刻有了慍意:“她來幹什麼?”
蔡廷初見他突然發作,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語焉不詳,他大概是會錯意了:
“是總長夫人。”
“她……”霍仲祺怔了怔,訝然望著蔡廷初,心頭漸漸浮起一片陰雲。
這件事解釋起來太過複雜,蔡廷初也拿不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隻好避重就輕,“夫人現在在師部,不知道城裏有什麼地方方便夫人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