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開誠事後縱然懷疑,已連一點證據都抓不到。為了保全他父親的一世英名,他當然更不會將這種事說出來的。
可是現在我卻說了出來。因為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天尊的毒辣和可怕。我雖然不是個好女人,可是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隻要你能永遠記住這一點,別的事我全不在乎。
這是封很長的信,小弟卻一字不漏的背了出來。
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聽完了這封信,鐵開誠固然已滿麵痛淚,謝曉峰和小弟的心裏又何嚐不難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曉峰才輕輕的問道:“她人呢?”
小弟道:“走了。”
謝曉峰道:“你有沒有問她要去哪裏?”
小弟道:“沒有。”
鐵開誠忽然道:“我也要走了,你也不必問我要去哪裏,因為你就是問我要去哪裏,我也絕不會說。”
他當然要走的。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不去做的事。
謝曉峰了解他的處境,也了解他的心情,所以什麼話都沒有說。
鐵開誠卻又問了句很讓他意外的話:“你想不想喝酒?”
謝曉峰笑了。
是勉強在笑,卻又很愉快:“你也喝酒?”
鐵開誠道:“我能不能喝酒?”
謝曉峰道:“能。”
鐵開誠道:“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去喝兩杯?”
謝曉峰道:“這時候還能買得到酒?”
鐵開誠道:“買不到我們能不能去偷?”
謝曉峰道:“能!”
鐵開誠也笑了。
誰也不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笑:“君子絕不會偷別人的酒喝,也不會喝偷來的酒,幸好我不是君子,你也不是。”
夜深,人靜,至少大多數人都已靜。
在人靜夜深的晚上,最不安靜的通常隻有兩種人——賭得變成賭鬼的人。喝得變成了酒鬼的人。
可是就連這兩種人常去的消夜攤子,現在都已經靜了。
所以他們要喝酒隻有去偷。真的去偷。
“你有沒有偷過酒?”
“我什麼都沒有偷過。”
“我偷過。”
謝曉峰好像很得意:“我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去偷過酒喝。”
“偷誰的?”
“偷我老子的。”
謝曉峰在笑:“我們家那位老爺子雖然不常喝酒,藏的卻都是好酒,很可能比我們家藏的劍還好。”
“你們家為什麼不叫神酒山莊?”
鐵開誠居然也在笑。
“因為我們家除了我之外都是君子,不是酒鬼。”
“幸好你不是。”
“幸好你也不是。”
夜深人靜的晚上,夜深人靜的道路,兩個人卻還未靜。
因為他們的心都不靜。
車馬已在遠處停下,他們已走了很遠。
“我們家的藏酒雖好,隻可惜我隻偷了兩次就被捉住了。”
謝曉峰還在笑,就好像某些人在吹噓他們自己的光榮曆史:“所以後來我隻好去偷別人的。”
“偷誰的?”
“綠水湖對岸有家酒鋪,掌櫃的也姓謝,我早就知道他是個好人。”
“所以你就去偷他的?”
“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偷好人不偷壞人。”
謝曉峰說話的表情就好像老師在教學生:“這是偷王和偷祖宗傳留下來的教訓,要做小偷的人,就千萬不可不記在心裏。”
“因為就算被好人抓住了也沒什麼了不得,被壞人抓住可就有點不得了。”
“不是有點不得了,是大大的不得了。”
“可是好人也會抓小偷的。”
“所以我又被抓住了。”
謝曉峰在歎息:“雖然沒什麼了不起,卻也讓我得到個教訓。”
“什麼教訓?”
“要偷酒喝,最好讓別人去偷,自己最多隻能在外麵望風!”
“好,這次我去偷,你望風!”
鐵開誠真的沒有偷過酒,什麼都沒有偷過,可是不管要他去偷什麼,都不會太困難。
他的輕功也許不能算是最好的,可是如果你有兩百壇酒藏在床底下,他就算把你全偷光了,你也絕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