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冬天意誌:競爭機器的內核 (1)(3 / 3)

全球手機產業是新興產業,20世紀80年代才開始起步,而我國也差不多是在同時起步的。但是直到現在我國的這個產業還和“盜版”緊密聯係在一起,基本沒有形成什麼品牌和競爭力。這不能不說是對身處這個產業的企業的一種諷刺。

與此形成對比的是華為。華為最早從香港進口小交換機到內地賣,當時全國上下從農話到國家骨幹電話網用的全是國外進口的設備,產品可謂“七國八製”,而像華為這樣的以倒買倒賣為主的小廠家不計其數。但20年後的今天,華為已是全球通信領域最全麵的設備製造商,在固定通信、移動通信、數據通信、光網絡等領域都是世界少數幾個主要供應商之一,也是中國最有聲譽、最具全球競爭力的高科技企業。

華為的成就讓人佩服,有人會說這是它所處的行業好的緣故。行業不同是事實,但華為起步所處的環境一點兒也不比中國手機、汽車、計算機、軟件行業更好:大量的雜牌機器和小廠商充斥市場,世界上最著名的大企業和品牌已經占據了多數市場份額,自有技術和專利幾近空白,國人對外國品牌的無限信任以及對國內廠家的輕視,客戶的高高在上與製度的不規範……無一不可置華為於死地。華為的發展,是一部持續20年在生死存亡的邊緣掙紮的曆史。

因此,“冬天意誌”絕不是一種單純的危機感,而是一種不可分割的整體思維—行為方式,即持續地對生存環境作出正確的判斷,繼而采取行動。危機感就像南方人對冬天的認知,雖然知道冬天可能會下點雪,卻並不真的以為寒冬會來臨。寒冷對他們而言是突發事件,並不是常態。而具備“冬天意誌”的人則仿佛是長期生活在冰天雪地裏的愛斯基摩人,寒冷早已構成了他們身體和意識中的一部分。任正非一直所處的思維環境就是如此。當我們談論寫於2001年的《華為的冬天》的時候,他已經在冬天裏待了13年甚至更久。

他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冬天意誌”的注腳。“10年來我天天思考的都是失敗,對成功視而不見,也沒有什麼榮譽感、自豪感,而是危機感。”怎麼可能有榮譽感、自豪感?他的危機感不是裝出來的,而是達到了開口就是的地步,達到了每一個行動都是對寒冷的條件反射的地步。

他“條件反射”地做了什麼?主動實行員工持股製,解決了最基本的利益機製問題;主動進行自主知識產權的研發,使企業有了產品和技術的根基;主動推行“普遍客戶關係”,使營銷和服務在開始就有正向的導向。要知道,當初主動采取這些行動的風險要比不行動、不主動的風險還大。隻是多年以後很多風雲一時的企業回過頭去補股份激勵、研發和客戶關係這些課的時候,我們才發現,華為在起步的時候夯的基石確實比別人的堅實了許多。這讓它節省了很多從頭再來的時間,也讓它具備了越發展後勁越強的能力。

實際上,“冬天意誌”從骨子裏就符合中國人的思維特質,即中華文化幾千年養成的獨特的憂患意識,這在傑出的中國人身上或者從魯迅先生所說的“中國的脊梁”那裏,都可以感受到。這也與司馬遷所描述的精神是一脈相承的:“昔西伯拘裏,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憂患意識不是空談,而是結合了思想和行動的一種能力,是在困境之中采取行動,是超越困境本身。隻有這樣,你才能做出一些與眾不同的成就,而成功與失敗,讓別人去評說。何況,“千秋功罪,何必要評說呢?何必要等到評說呢?沒人會給你評說。”

華為,也可以說是任正非的發憤之作。在20年前,我們不會去期望這樣的公司誕生,到今天這樣的公司仍然不是普遍存在的事物,各行各業中也還很少會見到這樣的公司。不深憋一口氣的人,不會去做這麼清苦、漫長的事業。不這樣做的人,不還是有大把致富成名、事業有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