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公嘿嘿冷笑,在輕描淡寫中揭穿了趕屍的千古之謎。“哪有什麼趕屍,你以為屍體真的能趕嗎?其實就是背屍了。我給屍體噴上特製的防腐藥水,找人把屍體鋸開,一個人背上一段,一個人背下一段。我用又長又大的黑袍把殘肢套住,頭戴寬邊大草帽,整個頭部就全部遮嚴了,根本看不清麵部的輪廓。我在前麵扔黃紙,搖鈴鐺,給背屍的人帶路。”
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跟鄭彪、鳳飄飄三人在死屍店徹夜埋伏的時候,記得魔公趕屍進去的一瞬間轉過頭對身後的屍體說:“慢點慢點。”屍體居然回應魔公一聲“嗯”。跟在後麵的幫手擰亮小手電,幫屍體提了一下褲管。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我恍然大悟:
“所以趕屍都要在深夜。你們故意做出怕人的樣子,就是要別人不敢接近。”
“你見過魔術嗎?魔術的本意不是要騙人,你明知道他在作假還是想看,就因為你不知道他假在哪裏。有人相信我真的能趕屍,為什麼?我把假的事情做得跟真的一樣。”
不知怎麼回事兒,木生老半天也不回來。魔公認為,既然要請我做幫手,就有必要把趕屍的真相告訴我,工作才能配合得更好。魔公到門口張望一番,回到座位坐下,介紹說:
“鬼媒婆要提前幾天通知娶鬼妻的人家,準備好衣衫棺材,死人一到馬上把屍體拚起來,壽衣壽帽壽鞋給死人穿戴整齊。增棺從頭到尾要自己做,絕對不允許旁人插手,也不要旁人觀看,時辰一定要選在三更半夜。”
“人家不看一下咪咪,怎麼知道是男是女?”
“告訴他們這是關鍵時刻,生人一接近屍體會有炸屍的危險。等一切安排就緒,他們愛怎麼看怎麼看。等火化完了跟新郎合葬在一起,誰還會懷疑我趕屍的法術?”
“問題是從前趕屍不是為了配鬼妻,趕的是戰場上的屍,被官府冤枉殺死的屍,家屬見屍就像見人,哪裏願意回避?”
“嘿,那些家屬更好糊弄。”魔公說得信心十足,“等增棺完了,家屬一看棺材裏裝的果然是客死他鄉的親人,哭都來不及。我那個時候反而要安慰他們人死不能複生,幸虧死者生前積有功德,得以平安返回家鄉。大家不要過於悲傷,死者剛剛經過長途跋涉,需要安息。家屬悲痛之後,感到一種見到親人的滿足,更不會懷疑我趕屍的法術……”
轟隆一聲巨響打斷了魔公的自吹自擂,木生衝開木門,跌跌撞撞地撲了進來,滿臉是血渾身是泥,手上的小鋼鋸也不見了,扣得嚴嚴實實的上衣被扯得稀巴爛,上氣不接下氣地指指身後。木生的身後是綠毛,綠毛扛著木牌追著木生猛砍,一樣滿臉是血渾身是泥,可見他們曾經劇烈地搏鬥過。木牌上仙妲的照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攤泥漿。見我和魔公在現場,綠毛僵住了,身體保持劈砍的姿勢不知所措。綠毛眼珠子一輪,立馬發現棺材裏的仙妲,他一抹臉上的泥水,我以為他要撲向兒媳婦大哭,不料卻是指著我們大罵:
“你們三個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殺人犯!我早就懷疑魔公是同謀,一路跟蹤。什麼趕屍,是殺人賣屍!現在好婀,被我逮個正著,一個也跑不了,都要槍斃。殺人犯都要槍斃!”
綠毛將木牌橫抱在胸前,木柄指著我們,似乎那是一把衝鋒槍,可以製止我們逃竄。有我和魔公撐腰,木生放鬆了許多,脫去被撕碎的上衣,裝半臉盆水準備擦身。火光中,木生脖子上兩個雞蛋大小的肉瘤昭然醒目,左手臂上長條形的傷疤一直延續到手腕,原來,他一絲不苟的穿著是為了遮醜。當木生穿上幹淨衣服,一股狠勁浮上他的麵容,這種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這就是那個木訥得近似窩囊的老光棍木生?當木生開口說話,我就不僅僅是驚訝了,而是驚駭。木生說:
“我們三個人一起,把綠毛殺了。”
古怪的是,這句話沒有惹怒魔公,反而把他逗得哈哈大笑。魔公的笑在我看來有點誇張,因為是那種戲劇英雄人物式的仰天大笑。木生被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進一步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