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發是在提醒我,我曾經在寨牆外領過他們的線人經費,話講到這個份兒上,我的腦子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明白他們要裝炸藥了,更何況我的腦子需要他們拿炸藥來開竅嗎?這才叫綿裏藏針哪。
我想,不合作是做不到的,問題是我拿什麼來跟他們“合作”呢?有了,就是我隨身帶的《桃盤寨考察報告》。我畢恭畢敬地將母親的手抄論文獻到老虎雄麵前,告訴他們:
“這是我在自己家裏找到的唯一跟水漂萍有關的東西,反正你們搜查過了,我沒騙你們。”
自己裝訂的這本舊書紙質焦黃脆弱不堪,看起來險象環生。老虎雄托在手上輕輕翻動,鄭彪和水發站在他的身後看。鄭彪首先發現不對勁:
“這不像是女人寫的字。”
老虎雄的頭皮跳了兩下,牙縫“嗞”的一聲:“你把那封信給我看看。”見我沒動靜,老虎雄張開手掌說:“不是要看內容,我隻看一眼信封上的字體。相信我,拿來。”
我兩隻手伸進黃布包,把信箋抽出來,給老虎雄一個空信封。他們並不在意,把信封上的字體與手稿上的字體反複比對。老虎雄一拍大腿說:
“我敢斷言,這本書稿是楊仁傑抄的。”
這就對了。“楊仁傑在遺囑中說,為了向造反派告密,他把水漂萍寫的書稿交上去了,因為這本書宣揚了封建迷信。”我說。
對此,水發又有話說:“一方麵,楊仁傑為了自保,不得不把水漂萍的書稿交上去;另一方麵,他深知這是水漂萍的心血,不願意讓它失傳。這本書稿充分暴露了楊仁傑的矛盾心理,值得玩味。”
“我們現在哪有空玩味?還是談工作要緊。”鄭彪問我:“除了這本《桃盤寨考察報告》,水漂萍難道沒有其他任何隻言片語留下來?”
“有。”我說,“按七斤的說法,他從楊仁傑家搶出了水漂萍寫給楊仁傑的信,還有一本叫《蠱惑真相》的書稿。”
老虎雄迫不及待地追問:“信呢?書稿呢?”
“信被七斤吃了,至於書稿……”
《蠱惑真相》?《蠱惑真相》?說到這裏,我似乎在哪裏見過它。突然,我的腦海像夜幕有電光閃過,又好比密室拉開一縫窗簾,天哪,是魔公,沒錯,是魔公。我在死屍店扶乩的時候魔公曾經取出一個神秘的玻璃瓶給我看,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普通的玻璃瓶,瓶蓋是精心削好的木塞,瓶口封了厚厚的一層蠟,裏麵裝了一本筆記,隱約可見“蠱惑真相”。我怎麼就沒有把這件事跟七斤說的《蠱惑真相》聯係起來呢?
我如此這般跟他們一說,他們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鄭彪想搶先分析案情,被水發打斷了:
“肯定是這麼回事兒,七斤安葬了水漂萍,把她最喜愛的刺木鼓槌和《蠱惑真相》作為陪葬品,放進了棺材。盜墓人請魔公趕屍,魔公以為裝書的玻璃瓶值錢,就收起來了。鼓槌在魔公看來隻是一根木棍子,所以沒要。”
老虎雄嘿嘿一笑:“我就說嘛,葬師做我們的線人是稱職的。”我還沒來得及跟他笑,笑容就立即消失在老虎雄的臉上。板起臉孔的蔣副局長嚴肅地指示:
“布控魔公的行蹤。葬師要想方設法跟魔公接觸,弄清楚到底是誰請魔公出來趕屍。”
我正要開門,鄭彪攔住我,給我一部嶄新的手機,打開示範說:“我和老虎雄、水發三個人的電話號碼都存在裏麵了,你先摁右邊的查找鍵,再摁中間的OK,你看,我們三個人的名字就出來了。你要找誰就選中誰的名字,再摁通話鍵,好了,撥出去嘍。”
水發調侃說:“這年頭要找一個不用手機的人比找一個恐龍蛋化石還難。對了,充電器有沒有給你?”
“我這就給。”鄭彪遞給我一個四方形的紙盒,“會用吧?會用就好。第一次一定要充滿,第一次不滿以後永遠滿不了。”
老虎雄的右手搭在門把上,皺著眉頭說:“手機這幾天無論如何要隨身帶,出現緊急情況聯係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