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被我包得好好的,收在那個描紅小盒裏,一路小心翼翼地帶過來,若不是怕羞,簡直要時時刻刻都捧在手裏才放心。
現在終於打開盒子了,卻覺得自己連穿衣服都不會了,低著頭一遍遍摸著紅色的衣擺上看不見的皺褶,立在門口躊躇,總覺得自己還缺少許多東西。
依稀覺得應該再添個紅蓋頭,但一時間又哪裏去找?沒有準備周全會不會討不到好彩頭?會不會多少有些不吉利?
“玥兒?”
門開了,屋裏燃著蒙著紅罩的燈燭,多半是徐管家剛才安排好的,染得整間屋子都是暖色的,師父居然已經換了紅衣,腰間束了寬帶,說不出的修長挺拔。
我第一次看到師父穿紅衣,當下眼前就隻剩下這片紅了,隻覺得身側所有的光都是燙的,燙得我整個人都熱起來。
師父倒是很鎮定,牽住我的手拉我進屋,問我:“怎麼還沒換上?”
我漲紅著臉囁嚅:“我……我找不到蓋頭,怕穿錯……”
師父一愣,也像是才想起這件事那樣,懊惱起來:“說的是,是我沒準備好。”想一想又問:“玥兒,就這樣讓你穿了嫁衣,你可會覺得委屈?”
我原本已經低得快要叩在桌子上的頭猛抬起來,也不結巴了,聲音很大地:“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我要做師父的妻子,怎麼做都可以。”
師父“……”半晌,終是忍不住笑了,笑完站起身來道:“我讓徐管家準備蓋頭。”說著就要往門外去,還未邁步先低下頭來,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等我。”
門都合上了,我淪陷在那個親吻裏,全然無法動彈。
桌上放了酒壺酒杯,我定定看著它們,突然想起什麼來,從衣袖裏摸出個小包打開,小包裏有兩顆藥丸,我取出一顆直接吞了,另一顆拿在手裏看了又看,最後終於下了決定,直接將它放進酒壺裏,藥丸遇水即化,我猶自不放心,還用力搖了搖,然後小心翼翼歸原位放好。
小包是我們下山前太師父特意交給我的,吩咐我穿上嫁衣前將藥丸與師父分吃了,以防萬一。
我問他什麼叫以防萬一?太師父抓著胡子想一想,答我:“徐持這陣子不是不大好嗎?穿嫁衣是大日子,未免太過激動,吃顆藥定定心也是好的。”
我“哦”了一聲,想師父都快大好了,太師父也小心得太過了,又奇怪地補了一句:“為什麼我也要吃?”
太師父哼了一聲:“也讓你定定心,免得你激動得昏過去。”
我那時聽了頗有些不以為然,現在看看自己的反應,覺得太師父真是英明神武,沒什麼是料不到的。
藥丸下肚,我果然覺得鎮定許多,心裏更是佩服起太師父的遠見來,門開了,師父手裏拿著塊紅布走進來,交在我手裏時微笑道:“難為徐管家了,這麼倉促,要不是廚娘幫忙,他就差要徐平半夜裏去打劫布莊了。”
紅布入手,我便覺口幹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師父,我們要不要先喝杯酒?”說著就替他滿滿地倒了一杯,酒都灑出來了。
師父也像是有些緊張,見我端起杯子就接過去喝了,喝完才再次露出略有些懊惱的表情。
“不對,剛才徐管家說這要在揭開蓋頭以後才喝的。”
我聽完愣住,腦門上汗都出來了。
“師父……你是不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師父看著我,臉皮微微地紅了:“我……”
我立刻把擔憂都拋掉了,搶著說:“沒關係的,反正太師父說隻要穿過嫁衣就好了,我這就去穿嫁衣。”
說完我便抓起盒子與蓋頭走到屏風後頭去了,兩隻手捧起那件嫁衣,不但臉紅,且覺得渾身發熱,腦門上的汗全沒有要幹的跡象,身子裏像是燃了一把火。
太師父,你的藥丸沒用啊,一想到我要在師父麵前換上嫁衣了,我還是緊張得……連衣服都抓不住了。
掌心裏也出了汗,我怕弄髒了太師父的寶貝嫁衣,急忙地想找布來擦,可一時又哪裏找得到。
許是我浪費的時間太長,動靜又太大,師父突然叫我,聲音有些怪異:“玥兒。”
“等一下。”我正心急火燎的時候,頭都沒有轉,隻應了一聲。
“玥兒。”師父又喚了我一聲,這一次聲音卻是近在耳邊。
我猛回頭,就看到師父站在我身後。
“師師師……父。”我隻穿著月白色的內衫,兩手將那件嫁衣握在胸前,整個人都由裏到外透出紅色,臉上都要滴出血來了,口吃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隻站在那裏看我,屏風擋住了半室燈光,師父在明暗的影裏伸出手來,從我手裏將那件嫁衣抽了去。
他居然在替我穿嫁衣。
我想說我自己來,但身體不聽使喚,手腳都已經軟了,隻是任由師父擺弄,像是隻過了一瞬師父便替我穿妥了嫁衣,又低下頭來係那條墜了流蘇的腰帶,他人高,低下頭時側臉與我貼得極近,英朗眉目籠在一室暖的光內,一陣陣熱的呼吸撲在我的皮膚上,薄的嘴唇抿著,抿得太緊了,不知是否我的錯覺,像是在微微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