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徐徐向城門行進,看看天光,這樣的時辰入城已是不能,卻有報信的疾馬趕過來,離著老遠翻身下馬,跪在塵土裏報。
“皇上得知武威侯今日入城,現已率百官擺禦駕至安定門親迎。”
我在車裏聽得清楚,情不自禁“啊”了一聲。
奎元二年初,武威侯帶病回朝,奎元帝禦駕親迎,百官隨行,是夜長街燈火如海,皇家儀仗整齊,武威侯入城後勉強下車叩拜後即被奎元帝扶起,帝急招禦醫,場麵一時混亂,武威侯一行即刻轉道侯府,群臣惶惶,私下議論紛紛,通道是武威侯此番模樣想必是撐不了幾日,一時朝中動蕩,頗有風雨再起之勢。
將軍府換了侯府的匾牌,入內卻一切照舊,徐管家帶著幾個小童前前後後的忙碌,都趕不上跟兒子說一句話。
到了晚上,子錦居然也來了,輕車簡從,隻帶了不多的幾個侍衛,從正門進來,所有人跪迎了,他也不多說,匆匆進了內室。
太醫們都在,我提心吊膽地立在他們身後,隻見太醫們個個愁眉緊鎖,低語聲聲,顯見得是意見無法達成一致,又沒有一個敢擔這風險。
外頭內侍唱了一聲:“皇上駕到。”所有人都是一驚,門未被推開便跪了一地,子錦換了簡裝,掀袍跨門而入,目光落在跪了一地的太醫們身上,開口便道:“武威侯如何了?”
太醫們便互相看了起來,哪個都不敢先開口,有幾個膽小的已經發起抖來。
“李太醫?”皇帝見無人回答,索性指名道姓地問了。
當先跪著的那個花白胡須的老人便回話了,聲音很是虛弱。
“稟皇上,侯爺內腑經脈受損,傷情反複,情況複雜,臣等須得仔細商議才能……”
“退下。”子錦開口,聲音並不高,卻令周遭所有人的氣息都為之一滯。
我在太醫們倉惶退出門去的同時望了子錦一眼,居移體,養移氣,數月未見,他早已不是那個北海大營外帶著貼身仆從嬉笑遊曆的悠閑皇孫,更沒有了靈堂內生死一線的強自鎮定。
麵前這個男人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九五至尊,君王喜怒無常,談笑間可定萬人生死,再無需用提高聲音來顯示自己的權威與尊貴。
不知是否感覺到我的視線,皇帝眼梢一揚,視線掃過我的臉,我低頭,不想讓他從我的臉上看到太多情緒。
屋內安靜下來,我正躊躇著如何才能留下來,垂下的眼前卻已出現明黃帝靴,金線織就的五爪盤龍栩栩如生,隨時都會騰空而起撲到我麵前那樣。
“小玥。”皇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