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PART THIRTY(1 / 3)

一個完美的結束動作,在音樂最後的音符下畫上感歎號。掌聲潮水似的湧上舞台,淹沒去他們,這一刻,屬於浮清團曆史性的一刻,從此,將不會再有了!

《浮清》上市,已經在5月初。裝幀華麗,質感很好,那裏麵刻錄下的,是浮清團一路走來的所有曆程。

收到樣書那日,厲夏、那霎、柳漾、涼介齊聚在安葵墓地,四個人莊重地並肩佇立。5月的天空尤其湛藍,山花爛漫地開放,一簇簇映遍在不遠處的風景裏,陽光靜好,空氣幹淨。他們誰都沒有抬頭看到天空盤旋的鳥兒,花叢中飛舞的蝴蝶。

一本《浮清》端正地放在安葵的墓碑麵前,他們相信她能看到,他們相信她會由衷地欣慰。他們都一一向安葵彙報近況:

厲夏已經從公司辭職了,通過瑜伽考核,拿到了教練資格證書,轉行做了瑜伽教練。她意識到,自己再怎麼不肯承認,事實上,她的設計的確比不過安葵。她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再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修羅城》的漫畫連載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於是涼介又開始畫新的漫畫故事,他成了一名專職漫畫家,受到無數孩子的熱烈追捧。

柳漾重新在慢慢吧幫忙做事,並且開始分期償還欠侍立岩的錢。Silence就有了充裕的時間去做心理輔導。有時,那霎空閑,就會陪他一起去。有時,則是鄧季季陪同。

那霎沒有說話,她靜靜地在腦海中回放著這些年與安葵的所有喜怒哀樂。她想,安葵隻是不笑了而已。雖然大家都學會了新的思考,一切波瀾似乎都偃旗息鼓,難道就是因為一個生命的消逝?

那霎的感覺變得不好,她試圖想透,是不是非要一個人的死去才能讓他們停止所有糾結?然而她始終沒有明白,這個答案像水霧一樣模糊而不可觸碰。返回時,四個人都默默無語,卻也從未如此和諧過。可惜,現在的浮清團,除去他們四個,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厲夏在車上翻看《浮清》,終是不舍地歎息。那霎幽幽地說:“既然舍不得,就重新招納成員吧。”厲夏堅定地搖了搖頭:就算招募了成員,此浮清也並非彼浮清了。這個意思,那霎是懂的。有些生命已經回不來了,有些事物已經徹底改變了。

記憶隻能定格在活著的人的腦海。

5月12日下午,異常平凡的一天。那霎正陪著Silence去做輔導。沒有坐車,隻是沿著人行道慢慢前進。路麵突如其來地晃動起來,不太久又停止了。那霎驚了驚,手掌緊緊抓住Silence的胳膊。

Silence蹙了蹙眉頭,遲疑著說:“地震了吧。”隻是誰也沒預料到這樣晃動之後的嚴重性。直至在醫院,Silence去醫生的房間做輔導,而那霎則在接待室等待,牆上的電視機裏開始播放新聞,是關於地震的。那霎這才意識到剛才的晃動源於一次強烈的大地震。它所波及的範圍很廣闊,造成了災難性的毀滅。

那霎的心不由得沉了沉。沒容多想,她的手機鈴聲大作,是父親的號碼,接通。聽見父親急切地問那霎有沒有事。那霎回答沒有,隻是有點震感而已。父親低低的嗓音不安地說:“小特離那裏很近,跟他失去聯係了。”

那霎猛地想起,小特所在的地方也是災區。她的腦袋嗡一下炸裂,盡管小特不像安葵、鄧季季、Silence那般重要,她仍是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感覺到心房猛烈地顫抖。餘下的時間,那霎一直在試圖撥通小特的電話,卻徒勞無功。

Silence從心理醫生房間出來時,隻看見那霎焦躁地盯著手機屏幕,時不時抬頭看看電視中的新聞。電視機跟前已經聚攏了診所內的所有人,大家都開始積極關注這次大地震。

Silence看出那霎大變的麵色,快步走近她,推了推問:“怎麼了,沒事吧?我弟弟,在地震災區,失去,聯係了!”她舉目注視他,眼神空洞到不知所措。她第一次對別人名正言順地承認小特是她弟弟。Silence愣了愣,隨即伸過手,將那霎有些冰涼的手握在掌中。

除了心焦地等待,似乎什麼都做不了。在這樣強大的天災跟前,人類是那麼無力。

第二天,那霎打了十個電話回家,依然沒小特的消息,父親的聲音明顯蒼老了。那霎擎著聽筒,萌生無邊的恐懼,或許是經曆了安葵的事情,讓她內心再也不能坦然麵對這些無法掌控的事物。

擱斷電話的幾分鍾裏,那霎都在發呆,她不明白自己在思考什麼。旋即突然跳起身,同Silence說想回家。Silence沒有任何反對,拿起電話給她訂了飛機票,想了兩秒,也給自己訂了一張。來不及跟任何人說要飛去那霎老家,簡單收拾了一下,當天黃昏,Silence就陪著那霎風塵仆仆趕回家中。

小特媽媽已經哭腫了雙眼,父親也蒼老很多,埋在沙發裏一支接一支抽煙,屋子裏近乎煙霧繚繞。那霎一進門,那個女人迎上來,眼淚又像斷線般掉落下來。那霎生疏地拍著她的肩膀,柔緩地將她摟進懷裏小聲地安慰。

四個人守在電視機和電話跟前,寸步不離。Silence去廚房煮麵條,勸服父親跟小特媽媽多少吃一些。終於,在距離地震發生七十多小時之後,家裏的電話鈴響了,那霎撲過去接:“喂,小特,小特麼?”

背景很嘈雜,信號的電流聲也很大,但確實是小特。那霎大鬆一口氣,將電話遞給女人和父親。她閃在一旁,看他們相擁著喜極而泣的姿態,也不由得落淚。某些東西,在災難麵前才逐漸顯現,那霎驟然了悟,他們在自己心目中,正在占據不可磨滅的一隅,以親人的身份,很重要。

女人擱下電話,含淚的眼睛望向她,一步步過來將那霎擁抱住,在她耳邊說謝謝。父親抹了抹眼眶,和她們擁在一起。

最初的動蕩一步步過去,進入了竭盡全力拯救生命的過程。小特每兩天給家裏報一次平安,他和同事們成了誌願者,幫著往災區運送藥品和食物。父親和小特媽媽每天睜眼就開電視關注救援工作的進展。那霎也平靜下來,默默陪在父親身邊。她跟Silence說:“我想再陪他們一陣,你先回去了,慢慢吧需要你,鄧季季也會擔心你。”

“可是我想同你一起回去。”

“我必須留在這裏陪我的親人,你也該回去陪著你姐姐。你們是親人。”那霎這樣說著,堅定無比。此時此刻,她比誰都明白,親人是融入骨血的關係,是任何人都不可取代的關係,就算曾經犯過多麼大的錯,都不會泯滅彼此間的愛。

當她想通透這點時,她開始釋懷,由衷地釋懷。過去所有種種委屈與埋怨都煙消雲散。

“好吧。”Silence沒有辦法駁斥那霎的話,於是答應下她的提議。隻是心裏同等的牽掛,他想那霎可能不會知道吧。

可是,Silence剛訂下機票,那霎就接到厲夏的電話。她當即決定日夜兼程趕回去。因為厲夏在電話裏告訴她的消息分外重要——浮清團將要演出了。

是侍立岩,他希望厲夏帶浮清團參加COSPLAY 同盟和紅十字會為地震共同舉辦的COSPLAY 義演。厲夏瞪著他反問:“你不知道浮清團已經解散了麼?”“我可以幫你找回幾名團員,加你們幾個,足夠了。”侍立岩一臉真誠。厲夏焦躁且頹然:“找回來有什麼用?我們什麼都沒了,之前的所有道具和服裝都沒了。”“你忘記了,我說過我會幫你。”說罷他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一件服裝,是屬於迦蘿的衣服。厲夏驚詫地問:“這?這個……”“我們團做的《修羅城》服裝,先借給你們。我知道當時你們已經都排練好了,這次義演,就出《修羅城》吧。”眼淚霎時湧出來,雙手顫抖得厲害,厲夏蹲下身,抱著迦蘿的衣服泣不成聲。無數的感受齊齊衝上喉嚨,使得她不能自持。晚上,厲夏便撥電話給那霎,她的腦中一直閃現安葵的影子,想起她在慢慢吧製作室裏埋頭踩縫紉機的樣子。她甚至傷感地說如果安葵在,那多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