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那霎近乎虛脫與呆滯。在救護車上,安葵已經陷入重度昏迷。
那霎雙手絞在一起,她掏出電話,把電話撥給了父親。聽到父親的聲音順著無形的電波溫柔地傳來時,她失聲大哭,斷斷續續說完事情。父親讓她報了醫院地址,他說他馬上出發。這多少給了那霎一點希望,即使父親從他的城市趕到這座城市至少需要兩小時的車程。
盯著黯淡下去的手機屏幕,那霎無意識地摁亮屏幕。她翻出Silence的電話,躊躇著,仍是撥通,而隻有淚流滿麵的能力,她竭力想用正常的聲音說話,卻做不到。Silence停了停,也在那頭保持著沉默。那霎深深吸了口氣,說了句:
“安葵出事了。”“什麼?”那頭是愕然到無以複加的程度。那霎卻忽然停止了抽噎:“醫生出來了,等等。”她急切地起身迎向那個醫生,無助與期待並存的姿態。而迎來的,是一個極大的噩耗。安葵的致命傷在頭部,滾下山的過程中遭到數次強烈撞擊,顱內出血並發嚴重腦水腫,目前依然處於重度昏迷,境況不樂觀。醫生開下了病危通知單。
那霎接著那紙通知單,全身癱軟在地上,世界宛如都熄滅了燈,回到混沌的最初。安葵與她從大學開始相識,之後的點點滴滴,電影似的回放。安葵在那霎生命中是如此重要的角色,她怎麼可以失去她?怎麼舍得失去她?
那霎忘了她和Silence的通話還沒切斷,Silence聽見了醫生所說的一切,他使勁喚著那霎,卻再也聽不見回答。
晚上,父親終於趕來。他陪那霎守在重病房外。那霎不吃不喝,連眼淚都沒有了。腦袋裏一片蒼茫的迷霧,她走在裏麵,像一個結界,找不到出口。淩晨4點,值班醫生和護士匆匆奔赴安葵的病房。
那霎透過玻璃,看見了醫生搖頭,看見了護士將白色被單蓋住了安葵入眠般的臉。是那般花一樣的安葵啊。那霎不甘心,衝進去掀開被單,抱住她大吼:“安葵你起來啊,你給我起來啊!你甘心麼?你醒來啊……”那霎記起那年,她們讀大四,她拒絕了一個男生的追求。她很傷感地問:“安葵,如果以後,我老了還是孤單一個人怎麼辦?”
安葵戳戳她的肩膀:“再不濟,等你老了,我可以來陪你搓搓麻將。”
“兩個人怎麼搓?”
“還有我老公和我小孩啊,我們三缺一,加你正好。”
“那如果晚上打雷我怕呢?”
“我就陪你喝酒啊。”
“你老公怎麼辦?”
“買隻大熊給他。”
……
而今,安葵沒有老公也沒有小孩,她怎麼會甘心?她怎麼舍得離開?她怎麼就放棄了?
父親抓住她的雙臂拉開她,他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那霎外婆去世的情景,淚水也潸然落下:“那霎,你不要這樣,你還有很多事做啊。”
還有很多事做!最重要的還要通知安葵父母,叫她怎麼啟齒?告訴那對無辜的父母這樣一個滅頂的災難。父親了然,把這個通知的責任擔了下來。他走去一個那霎望不見的角落,才將電話撥了出去。
早晨6點,那霎木呆呆注視著安葵的軀體被安頓進冷冰冰的太平間。之後,她坐在太平間門口的地上,艱難地掏出手機,緩慢地打下一行字:“安葵已於今日淩晨4點10分過世。”消息設置了群發,包括柳漾逃跑前的手機號都在內。
消息一條條發送完成,那霎疲倦不堪地垂下頭,將脹疼的太陽穴靠在手臂上,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淚水,宛如一口幹枯的井,生生澀澀地隱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