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後,那霎彎下腰手腳並用著追下去,眼淚一路跌落眼眶。她預感要失去安葵了,那麼強烈的預感殺出來,將她全身都戳得冰涼、僵硬。
這年的江南,遇見了罕見的大雪。除夕那天,安葵在電話另一頭緊張地問那霎好不好。那霎說等等。然後斷了電話,打開了手機,把自己和小特堆的一人多高的雪人照以彩信方式傳給安葵,並寫一切安好,新年快樂!
於是,安葵也就沒有告訴她,Silence找過她的事。隻是,那霎打開了手機,自然而然收到了Silence發來的短信。她一條條讀完,清空了收件箱。她想如果他有誠意找她,怎麼不會試著打電話給自己父親呢。
除夕夜裏,小特和父親將那霎拖去對麵的屋子,小特媽媽在忙裏忙外。女人依然很瘦,剪短了頭發,那霎看見她眼角的皺紋,隱約露出發白的發絲,耳朵上那副中規中矩的銀白色圓形耳釘。那霎忽然想,其實她是無辜的不是麼?
外麵響起歡快的鞭炮聲,轟轟烈烈,小特從角落裏拿出幾串鞭炮和幾支長條形狀的煙火,拉起那霎示意一起去放。
長長的煙花朝空曠的高空舉著,那霎一直凝視每一枚五顏六色的煙火,在最高的地方啪一聲爆裂,分成無數細小的火星,降落的過程中漸漸熄滅。如同小時候隔著窗戶看別人家燃放起的煙火那樣癡迷。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親手放煙火是這樣認真的心情。
他們在冰天雪地裏玩得不亦樂乎。直至圍坐一桌,所有的菜肴都熱騰騰端上來,那霎才捏著凍紅的耳朵回到現實中。小特媽媽望了望那霎,從臥室取出一條玫紅色的厚毛線圍巾,猶豫一下,卻遞給了父親。父親交到那霎手裏,隻說了新織的三個字。
那種玫紅很溫暖,溫暖得令那霎霎時聯想起第一次認識鄧季季,她就是穿著這樣的色彩走進視野。那霎的鼻頭酸澀,盡管光陰荏苒,太多事物不似當年,然而,這種玫紅色早已演變成溫暖的代名詞。隻是她一直沒說過,也一直不敢給自己買這樣色彩的東西。她忍了忍,喉嚨翻滾幾下,俄而,平靜地將圍巾戴上脖子。她的動作使斂息凝神望著她的三個人眉開眼笑。
新年的假期結束,那霎和小特一同離開江南。他本可以坐直達飛機,卻謹遵父命將那霎平安送達之後,再轉坐汽車去到目的地。
那霎風塵仆仆地卸下背包,給安葵電話。安葵來了,但是意興闌珊,對什麼都提不起勁。
“噢,對了。”安葵忽然想起什麼,伸手在她身邊那隻比麻袋小不了多少的布包裏不停地掏,掏出一堆不知所謂的東西之後,終於摸出她所找的,一瓶軒尼詩VSOP。她輕飄飄地說是一個朋友送的。那霎愕然,對於女性,這是很奇怪的禮物。
“也許,他就覺得我是酒鬼吧。不過那霎,我真覺得自己快成酒鬼了。”安葵說著輕車熟路地開了酒瓶,“有時心裏出奇地陰鬱,隻有喝酒才能壓製。”火紅色的酒在玻璃酒杯裏發出閃爍的光澤,散發出醇厚的芳香,隱約中又夾雜著果香和橡木香。那霎注視著她將四十度的軒尼詩倒進胃裏,倏地心疼:“安葵,不如我們一起去旅遊吧。”
“去哪兒?”
“江南。”她想起了老家的周邊小城,那裏山清水秀,古樸悠然。
“隨便吧。”
正式啟程,才剛剛是2月下旬。江南的空氣裏,還有些料峭的春寒,路邊的樹木還沒冒出新綠的嫩芽。那霎本打算3月才帶安葵去,誰知安葵已經將衣服和保養品都丟進了她的行李箱,而後奇怪地反問那霎:“不是現在就去麼?”
“預定是下月啊,現在柳樹都還沒發芽呢。”
“隨便吧。”安葵又把衣服往箱子外丟。
那霎突兀地按住了她的手:“現在就現在了,去吧。”
那霎沒有告訴父親自己在離他那麼近的地方。她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安葵,背著包陪她遊走在江南的初春。除去那些固定景點固定模式的小橋流水白牆黑瓦,每座城市的繁華都是大同小異。所以,安葵挑的路線越來越偏僻,她甚至在蒙蒙春雨的日子裏說要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