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苦雪(3)(3 / 3)

小曹說,當然,這隻是我的善良的願望……

一瞅見那信皮,憑感覺宋姍就知道是兒子的信。完全是一種本能的動作——她將兒子的信長久地按在胸口,微閉雙眼,沉浸在舒心的陶醉中。

是的,不管兒子在信中訴說的是思念還是抱怨,那都是貼著母親的肺腑喊出來的。

奇怪的是,今夜她卻沒有馬上拆開兒子的信去讀。這破例的行動起碼使人會有兩個方麵的猜測:一是太累了,昆侖山口的那場消耗戰確實拖得她精疲力盡,她不願帶著這樣的情緒去讀兒子的信;二是今夜她要在睡夢中猜猜兒子信上寫的內容。要知道,猜測嬌兒在信中說了些什麼對於母親是一種快樂,一種享受。當然,也許還有其它方麵的考慮,但是,從她的笑臉上可以得出結論:她不願去假設除了高興以外的任何可能。

將信放回原處,宋姍上床睡了。

昆侖山的夜進入了一天24小時中最靜謐香甜的時分。山中落雪微微擦地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聲輕輕的哀歎在睡夢中劃破了雪夜的薄膜……

整個2號樓通道裏很安靜。

次日,宋姍早早就醒了過來。第一件事便是拆閱兒子的信。

感覺告訴她外麵還在落雪,在這樣的黎明讀遠方兒子的信,肯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但是,她沒有想到,一盆冰碴攪和著寒霜的水澆到她熱燙燙的心裏:

媽媽:

您真的已經不像我的媽媽了。我給您寫了好幾封信,為什麼您連一個字都不給我寫?您到底還管不管我?

我很想您,媽媽,我白天黑夜都在想您。爸爸說我怎幺這幺沒出息,離開媽媽就活不成了?

媽媽,昨天晚上我哭了一夜。爸爸又沒有回家。媽媽,您再不管我,我也不要您了。不!我誰也不要,就要您……

宋姍眼前一黑,栽倒在床上。她的意識仍然很清醒:這個世界無論變得多麼狹窄而與她過不去,兵兵卻是她在這世界惟一的果實。即使地陷天塌擠扁了她的肉體,她也要守住兒子!

冰冷的風拂開了窗戶上的夜色,屋裏亮了,宋姍坐起,梳理一下散亂的頭發,喚道:

“小曹!”

小曹跟聲進了屋,他看著臉色蠟黃的站長,忙去扶她。

“站長,你夜裏沒休息好?”

“還好。你通知站上的幾位領導,原定上午要開的碰頭會,推後舉行。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上午要讓醫生檢查檢查。”

小曹稍稍猶豫之後,還是把憋在心裏的話吐了出來:

“站長,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昨晚一夜沒睡覺。一定是兵兵的來信講了什麼事吧!”

哄騙這樣純正而真心愛護自己的年輕部屬肯定是有罪的。

宋姍把信遞給了小曹。

小曹並不認真地用目光掃了一遍信的內容。不語。

沉默很久,小曹才說出了下麵的一番話:

“責怪兵兵無論從公理上還是良心上講都是沒有道理的。小小的娃兒,許多事情他還似懂非懂。想媽媽是人之常情,想到極處,便有了抱怨,抱怨再過分也是對媽媽的愛。我都當上解放軍叔叔了,在頭二年常常在夜裏用被頭蒙著臉哭娘呢,遠離媽媽的孩兒最孤獨。”

聽著這在情在理的話語,你能相信站在麵前的是個幾天前才提幹的22歲的娃娃兵嗎?宋姍的心頭好暖,她真高興能有這麼個早熟的娃娃軍官。她對他說:

“有些事情也許你也似懂非懂,你完全可以說別人不知天是圓的,但是你自己很可能就不知地是方的。”

小曹聽不大懂這話,呆望著令他尊敬的站長。

宋姍忙解釋:“小曹,我一絲一毫沒有損你的意思。可你應該明白,我是在說真話。”

小曹依舊望著站長,不語。

“小曹,你真的不明白嗎?兵兵是在爸爸身邊呼喊要媽媽的呀!”

聰明的小曹不是不明白,而足不便把心裏的疑問提出來。現在聽站長這麼一說,壓在他心中的怒怨終於被點爆了。

“霍院長做事太絕情,不要說夫妻、父子感情了,即使對高原人稍微有點同情之心,他也不會讓兵兵落得這麼慘!”

宋姍已經沒有了探討自己和丈夫之間誰是誰非的興趣,那樣確實太累。她岔開話題,對小曹說:

“我準備把兵兵接上高原。這樣,我就沒有那麼多心理負擔了,兵兵也會比現在好得多。”

小曹驚愕地站了起來,說:“你瘋啦?兵兵受得了高原缺氧的罪嗎?再說他還要上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