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苦雪(3)(2 / 3)

個別人發出了疑問的噪喊,但顯得十分孤立。又有人敲了一下駕駛室頂以示警告。

宋姍接著說下去:

“我是個山裏人,堵車的事經多了,幾乎無一例外地都是因為司機爭道而使情況變得糟糕不堪。大家隻有互相禮讓才能通路,使每一個人都走出去。現在我對大家惟一的要求是,你們每個人都當一次軍人,服從命令聽指揮。哪台車進,哪台車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自做主張挪動一步!”

她在下命令了,把最後一句話咬得格外重,準都能感到它的分量。這是軍人的氣質和威嚴。然而,此處畢竟不是軍營,就在有的司機登上駕駛室準備執行她的調令時,那個“竹尖嗓門”又發出了質問:

“尊敬的女站長,你這麼熱心於疏通車輛,每小時掙幾個銅板?”

宋姍的目光在黑壓壓的人群中一掃,很快就捕捉到了那個發話的人,回答他:

“那位說話的,你提的問題有點太可憐了吧!如果每個人整天都琢磨著往錢眼裏爬,那麼人索性把兩隻手也變成腿得了。”

人群中爆起哄堂大笑。

那人急了:“你糟踐人,誰是四條腿?”

宋姍:“你很聰明。可是,我要告訴你,一個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怎麼會得到別人的尊重呢!請你不要忘記你麵前站的是一個軍人!”

那人撇著怪腔怪調說:“親人解放軍同誌,你別說大話,解放軍怎麼啦,離開錢照樣沒治!”

宋姍激動了:“你隻說對了一半,人沒有了錢是活不了。但是,我們這些兵們肯定不是為了錢而活著。不信嗎?我可以舉出一百個例子來——洪水來了,戰士們撲進激流中救出了一個又一個受難者,有誰給過他們一分錢?地震發生了,有多少戰士為搶救被擠壓在樓房廢墟中的群眾而獻出了自己的生命,難道這也是能用錢買來的嗎?”

說到動情處,宋姍說不下去了,人群中卻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宋姍依然難以控製住奔放的情緒,喉嚨裏哽咽著說不出話。

突然,她想起了兒子兵兵,真想把兜裏那封信掏出來,扔在那個人麵前,告訴他:你知道嗎?此刻,在千裏之外一間簡樸的平房裏,一個孩子正呼叫著媽媽。可是,他的媽媽甚至連答應一聲兒子呼喚讓他聽聽媽媽的聲音都不能。因為她的媽媽正在昆侖山口疏散車輛,用你的話說她在賺錢?

宋姍隻用了幾秒鍾想了這些。

待她重新抬起頭來時,那個“竹尖嗓門”不知什麼時候走人了,宋姍發現那塊地方空著一個位子。

宋姍站在高高的駕駛室頂上,用勁拍了拍巴掌,讓人們靜下來。她身旁站著的一個小夥子,替她舉起了那盞馬燈。霎時,堵車現場變得鴉雀無聲,司機們一個個登上了自己的駕駛室,用滿含希望的目光望著她,等候命令。

戰士整裝待發前的氣氛。

宋姍說:“剛才我看了一下路況,從那塊1120公裏的裏程碑的地方拐下公路,有條曾經走過汽車的便道,我們就從那裏開始鬆動,走車。”

她用目光掃了一下人群,說:

“誰打頭?車況好一點的,駕駛技術上能露一手的。”

說畢,她笑了。露一手?誰願意在這時候毛遂自薦呢,沒想,她的話音剛一落,就有七八個司機回答她:“我來!”

她感動了,這麼多人願意“表現自己”!這也許是她沒有想到的。她指著一個黑臉膛的年輕司機,說:

“就是你了!你給大家開路,擔子不輕啊!”

於是,她跳下車頂,大步走到了裏程碑前。這時,停了的風雪又吼叫起來了。

她站在裏程碑上。

她的臂膀抬起來了。

“裏程碑右邊的那兩台北京121吉普和黃河牌卡車,暫時別動。”她指了指那位黑臉膛的司機,“小夥子,吃上檔,準備走車!”

一時間,所有的汽車都發動了起來,馬達齊吼,山與大地一同顫動。

隔,開始通;阻,漸漸化。

深夜兩點過五分,宋姍披著一身昆侖山的寒雪回到了306房間。進屋後,她沒有馬上點燈,她靜立了好久,衣服上的積雪仍沒有化。這時,她的心裏莫名其妙地萌發出一瓣綠芽似的柔情,是做妻子的感情?還是做母親的感情?她覺得屋裏好像有一個久盼的什麼人在等候自己,她劃根火柴,點著蠟燭,桌角那塊她每次進屋必定先看一眼的地方,果然放著一封信……

7.小曹告訴我,那一段時間兵兵的來信非常頻繁,三天兩頭就有一封信。這些信多半都是經我的手送到站長宿舍的。那天晚上,她去昆侖山口疏通車輛,我把兵兵的又一封信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希望她當天夜裏一回來就看到兒子的信,這對她也是一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