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辛棄疾:脈脈此情誰訴?(1 / 3)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

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辛棄疾·《摸魚兒》

辛棄疾又被調任了,這次是從湖北去湖南,離金兵遠了,離臨安也遠了。

暮春三月,本來已經轉暖的天氣,偏又著風雨,陣陣寒氣。斜雨撲在畫簷蛛網上,沾濕了一網飛絮。春去了,春去了,春的腳步能否停下歇一歇?

朝廷的調任依然如期而至,辛棄疾無需收拾什麼行李——他太習慣這顛沛流離的生活了,從山東濟南到安徽亳州,從浙江臨安到江西南昌,他甚至一度認為這就是他戎馬一生的宿命。

可惜的是,跟他轉戰南北,立下赫赫戰功的那批戰馬現在隻能被當作代步工具,載著主人繼續調任,這一次,從湖北到湖南,繼續當運副使。這個又被叫做漕運的官兒,主要是掌管漕路的財賦,與辛棄疾殺敵抗金,重整山河的誌向實在是相去甚遠。

辛棄疾匆匆看了一遍朝廷的調任令,大致是“荊湖北路轉運副使恪盡職守,調往荊湖南路繼續當運副使”一類的冠冕之詞。他收起這紙調令,把它壓在書櫥的底層,這裏已經有大大小小二十幾道調任令了。

二十年來,辛棄疾對於故鄉山東濟南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作為軍人,他隻把他鄉當故鄉。

他摘下牆上的戰袍,輕輕拂去上麵的塵土,這位在時刻陪伴他出生入死的英雄,此刻,卻隻能在刀劍房,殘陽孤燈,青壁冷簷,守著歲月流逝,歎盡世間的孤寂悲涼。

這個進入不惑之年的男人,真的應該清醒了:南宋抵禦金兵隻是辛棄疾個人的一廂情願。

高宗趙構擅長的是書法,而非治國,辛棄疾擅長的為政禦敵非但不能得到高宗的賞識,相反還屢遭奸臣讒言。辛棄疾是擅長長短句的,此刻,他也應該用長短句來憑吊。

但是,此刻,他卻詠不出句子。

不能撫琴,不能弄劍,他小心翼翼地穿上戰衣,沉重的盔甲在夜色中寒氣逼人,金屬片撞擊的聲音猶如更夫的晨鍾,清脆而悠遠。辛棄疾揮舞著寶劍,一如在昔日沙場般威武神勇,劍影如月,隻是劍劍指向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盡管曹操有“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美人遲暮,君子也早已另結新歡了。

遙想與君子結識,辛棄疾不由地心潮澎湃。

對於發生在公元1162年的一個晚上的那一幕,張藝謀稱之為:英雄。陳凱歌謂之:無極。成龍也會肯定地給出兩個字——神話!

這絕不是吹牛,而是有史記載的確確鑿鑿的事。

5萬人的金兵大營戒備森嚴,隻有當官的帳內觥籌交錯,把酒正酣。突然間,隻聽得馬蹄聲驟起,然後就似是一陣狂風襲來。狂風過後,一切歸於平靜,而喝酒的人卻發現,酒桌上丟了一個人!

這時,兵卒來報:“有50來個人闖了大營,劫了張安國去了!”兵卒還描繪說:“領頭的那個人,鐵塔一樣!”

當官的這才知道,是宋朝那邊的人來劫營了。急忙派人去追,哪裏還看得到半點人影?這一切發生得如此迅速,如此突然,眾人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帳內的片刻平靜,剛剛的把酒言歡似乎隻是出皮影戲。

是誰有這樣的膽子,隻帶50幾個人就敢闖入有5萬人的金兵大營,還當眾擄走了剛剛從宋軍那邊投降過來的張安國?

說出來你不要不相信,這個人就是辛棄疾。

辛棄疾擒得張安國後,又長驅千裏,將之押至江蘇南京後砍掉了腦袋。

辛棄疾要殺了張安國,因為張安國是叛徒。

1161年,在完顏亮的率領下,金軍大舉入侵中原。金兵壓陣,一路馬蹄聲聲,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南宋皇帝趙構卻隻是求和,“三年一小進貢,五年一度大進貢”,隻求得偷安南隅。

北方各族人民紛紛聚眾起義抗金,其中一支義軍的老大叫耿京,而22歲的辛棄疾也在濟南南部山區召集了2000餘人,共同加入耿京的義軍,辛棄疾成了掌書記。辛棄疾力勸耿京“決策南向”,歸於南宋的正規軍,以共同抵抗金軍。1162年,辛棄疾說服了耿京,並代表耿京,南下加入南宋朝廷的正規軍共同抗金。沒想到,正當辛棄疾在南京和高宗趙構商洽歸屬一事時,義軍隊伍卻出現了內亂——張安國叛變,他殺掉了耿京,還拉了義軍中的一幫人投降了金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