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李清照·《聲聲慢》
同為女人,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代社會,李清照這樣一個女人是一個異數,她在詩詞方麵取得的成績唯有李煜可以與她比肩,更難能可貴的是,她一個柔弱女子,卻有巾幗不讓須眉的豪邁,國破家亡之際,麵對不敢抵抗懦弱無能的朝廷,她發出了鏗鏘之音:“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她呼喚項羽一樣的英雄,可是在“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年代,在“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年代,項羽一樣的英雄又在哪裏?沒落的北宋政府一味的逃避,一味的苟且,全國上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於是,他年,流落到杭州,過著人比黃花瘦的生活。
曾經亦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淘氣機靈的她,宛如飛燕一般,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天生與別的女孩子不同,別的女孩子,小家碧玉抑或大家閨秀,都安安靜靜的守在閨房,一心一意的繡著女紅。而她卻似一個男孩子,成天跑出門外,跑到車水馬龍的街道,跑到有山有水的地方,用好奇的眼睛和好奇的心靈打量著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十七歲的時候跑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遊玩,忘記了回家,於是她有感而發,一闋《如夢令》如珍珠一般抖落在玉盤上:“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鴛。”
想必,現在的女孩子的大都有李清照這樣的情懷吧。
一個連男人們都羨慕的書香門第世家,李家世代為官,父親李格非進士出身,當時的大才子大學者,連蘇軾都敬仰其三分,官至禮部員外郎,和蘇門四學士黃庭堅、張文潛、陳師道、晁補之有密切的來往。母親王是狀元王拱辰的孫女,端莊賢淑,知書達理,有著極好的文學修養。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耳濡目染,李清照不想當文學家也難了。
還是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唐詩三百首已爛熟於胸,花季沒有憂愁,已經口吐蓮花,下筆千言。她臨摹王羲之的《蘭亭序》,秀氣清理的小楷隨手而來;她喜愛王維的山水畫,也常常研朱塗鴉,花鳥山水別有一番情趣。她有音樂天賦,六歲時就能撫琴,她彈奏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令在場的人無不落淚。這樣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她的父親怎能不如獲至寶,於是她的父親不免歎道:“我的清兒若是個須眉男子,采芹入泮,怕不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可是李清照就是李清照,她是一個絕世獨立的女子,她不想做什麼男子。
十八歲,她的愛情來臨了。
描金彩繪的龍鳳喜燭,金色流蘇的八角薄紗大紅宮燈,大紅蓋頭被心愛的人慢慢的掀開,正是冬天,一個丫環特地送來一枝梅花,拜過天地,喝過交杯酒,她和新郎入了洞房。
新郎名叫趙明誠,是當朝宰相趙挺之的公子,同樣的名門望族。他和她,既是青梅竹馬,又是門當戶對,論才學、容貌、家世,他和她不愧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婚姻並不一定就是愛情的墳墓,李清照和趙明誠的婚後生活相當美滿。關鍵得看兩個人是否心有靈犀,是否習性相似。李清照和趙明誠這對年輕的夫婦堪稱這方麵的表率。倆口子都愛好詩詞,常常以詩詞互贈。對於李清照的才華,作為丈夫的趙明誠並沒有嫉妒,有的是歡喜。有時他也心高氣傲,不甘自己的才華在妻子之下,於是他選了幾首自己寫的詞,把它們與李清照的詩歌混在一起,然後拿給好友陸德夫品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