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薛濤:誰能舍,女校書郎(3 / 3)

元稹早已聽說成都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女詩人,名薛濤,但緣慳一麵。後因機自請前往成都,出任東川監察禦史。

來到成都,元稹早已忘掉監察禦史是何職責,開口第一件事,便是托人與薛濤結識。兩人見麵後,一見如故,引發傾慕之情。

薛濤厭倦了迎來送往的風月生涯,見到比自己小很多的多情公子元稹,即有托付終身之意。元稹也歎薛濤為奇女子,沉醉在溫柔鄉裏,繾綣非常。

如果事出現代,狗仔隊必定大炒“姐弟戀”,惡毒的人也必定說薛濤老牛吃嫩草,而在當時,薛濤傾心相愛,元稹不管後來如何,當時也必定是出於真情,時人非但沒有惡語相加,反而奉為美談,流布天下。

元稹詩雖寫得好,卻是一個段正淳式的人物,見一個愛一個,每個都發自真情,但往往始亂終棄,沒有完美的結局。

元稹因公事不得不離川,臨行之時,許諾公事一了,便回川跟薛濤團聚。誰知世事蹉跎,這一次分別竟成永別。薛濤心目中的愛情也因元稹的爽約而灰飛煙滅。對於薛濤來講,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熄滅。

為了守候愛情,她決定等一輩子。

在愛情麵前,女人往往最傻。薛濤見慣了虛情假意,當愛情來臨的時候,依然相信海枯石爛的鬼話。當元稹在遠方另結新歡的時候,薛濤卻苦苦守望,用淒慘的筆觸寫道,“知君未轉秦關騎,日照千門掩袖啼。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

元公子啊,你在哪裏?我等你不得,隻能掩袖悲啼,我望著遠處的長安,像所有盼望丈夫歸來的妻子一樣,在銷魂月色的陪伴下,登上高樓,寄托我的遙遙的相思。

去春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

一邊是薛濤苦苦等待無有信果,淒涼終日,淚濕紅箋,淚花中想必也是曾經與元公子纏綿繾綣的溫柔回憶。而另一邊,元稹隻顧自己快活,早已把薛濤拋之腦後。

無盡的絕望,讓薛濤早生華發。

老之將至,薛濤得不到像別人那樣兒孫繞膝的幸福。她度過了灰色的晚年,抑鬱寡歡,懷著對愛情的一份憧憬和期待,慢慢老去,終生未嫁。

後人多誤解薛濤,認為她是風月高手,浪蕩婦人。非也。人們往往隻觀其表,人雲亦雲,深刻體味薛濤的愛情遭遇,方可知其人絕非浪蕩之輩。

薛濤有自己固執的愛情觀。言其固執,是因為她終生信守,從未改變過信仰。

薛濤曾有《詠蟬》詩一首,曰:露滌清音遠,風吹故葉齊,聲聲似相接,各在一枝棲。此詩可作為薛濤愛情觀的剖白。

她的可見的幾次戀愛,都是嚴肅而純潔的,一旦涉及到愛情的範疇,她決不會虛情假意,逢場作戲,而是會真心投入,奉獻真情。“聲聲似相接”乃是假象,“各在一枝棲”才是真景,怪隻能怪天下人多為蠢夫愚婦,不能真切體會薛濤的內中。

在薛濤的心目中,“雙棲綠池上,同心蓮葉間”的野鴛鴦是可敬的,可向往的,可流連的,而“他家本是無情物,一任南飛又北飛”的柳絮則招人厭煩,讓人痛恨。這也是薛濤值得讓人尊敬的愛情價值取向。

清人樊增祥有闕《滿庭芳》曰:

萬裏橋邊,枇杷花底,閉門銷盡爐香。孤鸞一世,無福學鴛鴦。十一西川節度,誰能舍、女校書郎。門前井,碧桐一樹,七十五年霜。

琳琅詩卷,元明棗本,佳話如簧。自微之吟玩付春陽。恨不紅箋小字、桃花色、自寫斜行。碑銘事,昌黎不用,還用段文昌。

孤鸞一世,無福學鴛鴦,真乃薛濤一生寫照。誰能舍,女校書郎,不僅古人如此,今人亦如此,不知有多少傾慕者,千載之下,猶對薛濤向往不已。

薛濤晚景淒涼,卻好強的說,晚歲君能賞,蒼蒼勁節奇。讀來眼眶濕潤之餘,眼前宛然一個柔弱女子的形象。她是一個小女人,終老都是。她的好強詩句,讓人倍生憐惜,蒼天何其不公,竟使美夢成空,美人飄零?

晚唐鄭穀曾歎曰:渚遠江清碧簞紋,小桃花繞薛濤墳。

如今,桃花依舊,香魂卻無跡可尋,讓人悵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