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柳宗元·《江雪》
柳宗元,唐朝曆史上仕途最不順的詩人,一個命運多桀的男人,一個傷痕累累的男人。
自古英雄多寂寞,他不是英雄,但他的寂寞比英雄多,如果用兩個字來概括他的人生,除了寂寞還是寂寞,更讓人心酸的是,他不僅寂寞,還很孤獨。
看《唐才子傳》時,每每看到柳宗元死後連一副像樣的棺材都沒有那一段,都忍不住落下淚來,這樣一個滿腹詩才的文學大師,誰能料到最終的結局竟是如此的淒涼?
出身並不卑微,祖父是官,父親也是官,雖然是不知名的小官,但足以讓他衣食無憂,一門心思撲在聖賢書上。十二歲,向德宗皇帝寫了一篇奇文《賀平李懷光表》,飲譽京城,被稱之為神童。二十一歲,與劉禹錫一同考中進士,並結為金蘭。很快又寫出一篇雄文《段太尉逸事狀》,得到皇帝的賞識,不久就授予集賢殿正字、校書郎。期間,與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楊結為百年之好。
這時候的柳宗元,可謂事業愛情雙豐收,人人都以為他日後一定會平步青雲,飛黃騰達,然而不幸卻悄然而至。
一切始於那場轟轟烈烈的政治革新運動。
前麵說過,文人遭遇政治,悲劇便誕生。陳子昂如此,白居易如此,柳宗元亦如此。
公元七五五年到公元七六三年,這八年對唐朝來說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一個繁榮、開放、浪漫的王朝被一個叫安祿山的野蠻男人折騰得七零八落。安史之亂後的唐朝,滿目瘡痍,一片蕭條。
到了唐德宗時代,政治上也一片黑暗,宦官專權,藩鎮割據越來越猖狂,宦官和貴族肆意兼並土地,破壞社會生產,各地民變接二連三,整個唐王朝處於風雨飄搖的境地。
這時候,柳宗元和他的知己劉禹錫,這兩個敢於直麵現實,直麵淋漓的鮮血的男人,兩個風華正茂的大詩人,大才子,以一腔正氣,加入了王叔文倡導的政治革新運動之中。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政治革新需要不畏流血的先驅,柳宗元和劉禹錫義無反顧的充當了先驅,為了他們心中的大唐。
於是一係列的革新措施紛紛出台:罷宮市、五坊使,唐德宗以來,宦官經常借為皇宮采辦物品為名,在街市上以買物為名,公開搶掠,稱為宮市,白居易的《賣炭翁》就是對宮市的控訴;取消進奉,節度使通過進奉錢物,討好皇帝,貪官們以進奉為名,向人民搜刮財富;打擊貪官;打擊宦官勢力,裁減宮中閑雜人員,停發內侍郭忠政等19人俸錢;抑製藩鎮,加強中央集權。
曆史上任何一次改革都充滿了流血的犧牲,著名的商鞅變法,秦孝公在時風光無限,秦孝公一死,商鞅就被五馬分屍。劉禹錫為這次改革運動寫了一首詩,曰:“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可見,改革的道路是如何曲折。
似乎沒有一點懸念,永貞革新運動遭到曆史上很多革新運動同樣的命運:胎死腹中。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們觸犯了大官僚大貴族的既得利益,大官僚大貴族害怕失去他們已經擁有的榮華富貴,一無所有的滋味他們不願意嚐試。於是,他們聯合起來,以絕對的優勢搞垮了改革。
結局是悲壯而慘淡的,革新領袖王叔文被處以絞刑,先驅者柳宗元流放三千裏,被貶謫到遙遠的邵陽,接著進一步被貶謫到更遙遠的永州。與他一同被貶的還有劉禹錫等七人,這就是曆史上令人扼腕歎息的“八司馬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