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又是感覺?你知不知道感覺這個東西……”
他搖搖頭,極其認真地打斷了我的話:“不,我的感覺從不會出錯!”
我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懶得和他爭辯,他就是那樣,一說到自己的“感覺”,就會倔得像一頭牛。我再度看了看那張紙,說道:“我可沒看出這裏麵有啥暗示,也許是你想複雜了呢?其實這個是宋靜茹的男朋友寫給她的,或者是暗戀她的人所寫,夢見宋靜茹像仙女一樣手拿蓮花飛向玉京,兩個人喝酒一連喝了十大杯也沒醉,然後又一起高歌,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羅天白了我一眼:“那‘鄉村四月閑人少’又是什麼意思?”
我揮了揮手:“這還不簡單啊?意思就是夢裏的地點發生在農村,正值四月忙季嘛。”
“‘一頁古詩’呢?”
“更簡單啦,由夢而感,詩興大發,於是便拚出一頁古詩……”
我的話還沒說完,羅天就敲了我的腦袋一記:“拚你個大頭鬼!”
我揉了揉腦袋,委屈地嘟噥著:“我覺得沒錯啊,不然你說是什麼意思?”
羅天想了想,說道:“如果這真的是一種暗示,那麼肯定不會是單看表麵這麼簡單的,凶手把它跟魔鬼牌分開,一定另有玄機……”說到這裏,羅天突然停了下來,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像是發現了什麼重大的線索似的,喃聲道,“玄機?”
我立刻緊張地問:“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他仍然一臉的嚴肅,片刻之後,才緩緩地說:“不是,我隻是突然覺得,如果寫恐怖小說,這個書名很有氣勢,肯定會暢銷。”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討厭!我還以為你發現了什麼呢。”說完,我又忍俊不禁笑了一下,接著說,“你呀,總是這樣,把什麼事都想得那麼複雜,一首拚湊出來的破詩能有什麼玄機?它不跟魔鬼牌放在一起,意思再簡單不過,說明這破詩根本就不是凶手留下來的。有時候,最關鍵的東西往往就在表麵,你們卻認為隱藏得很深很深,非得鑽牛角尖,把它們想得很複雜。就像魔鬼牌一樣,不也隻是在表麵上的嗎?非常簡單而又明確地告訴你,下一個受害者的特征……噯,對了,這個別西卜的嘴巴為什麼看起來像被縫住了似的?還有他的十根手指,全都被畫上了紅線,原圖肯定不是這樣的,凶手畫這個幹嗎?什麼意思?”
羅天點了一根煙,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緩緩地說:“也許是凶手畫著玩的,也許……這是暗示中的暗示。”
我思索著他的話,猛然間醒悟到了什麼,驚呼道:“你的意思是……”
羅天沉重地點點頭:“沒錯,下一個受害者不僅死於‘暴食’,而且很有可能被縫住嘴巴,斬斷十指。”
我頓感脊背一涼,不知怎的,我一下子想到了關雨菲,我甚至看到她被縫住嘴巴,斬斷十指的模樣,我的心霎時掉進了冰窖,冷得發怵。
34
羅天覺察出我的異樣,問道:“怎麼了?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
我支吾著:“那個……關雨菲……她最近一直在減肥,她擔心自己……下一個受害者將死於‘暴食’,我看到她每天吃那麼多的生苦瓜,我……”我說不下去,心裏慌得厲害。
羅天拍了拍我的手,鄭重地說:“相信我,小煙,我一定會抓住凶手的。”
我茫然地看著他,真的能抓到凶手嗎?隻剩下九天了。如果凶手這麼容易就會被抓到的話,10年、20年前就該抓到了,何以會等到今年他還再繼續作案?我歎了一口氣,突然想起那晚在荷花池碰見蒲鵬的事,便問羅天:“聽說宋靜茹的屍體是蒲鵬發現的?”
“是的。”
“羅天,”我頓了頓,很認真地問他,“你相信我麼?”
“你在懷疑蒲鵬,對吧?”
“不是我在懷疑他,而是他真的很可疑。”然後,我把那晚的事說了一遍。“那時候大概是三點鍾的樣子,他那麼晚去荷花池真的隻是巡邏嗎?結果,他早上就發現了宋靜茹的屍體,還有,發現周子揚屍體的那一次,也是……”
“那麼晚了,你又去荷花池做什麼?”羅天打斷我的話,一臉的不高興,好像沒聽到我跟他說蒲鵬很可疑的事一樣。
“沒做什麼,反正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你隻會數落我。”
“對呀,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數落你?你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那麼迷信呢?居然跟他們一起去請靈,還跑到荷花池去燒符,我真不知該說你什麼才好。”他看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辯解道:“迷信跟老大不小有什麼關係?你總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那是因為你沒有碰到!”
他撲哧一笑:“這麼說,你碰到了?長什麼樣?是沒有頭呢,還是沒有腳?”
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你不用挖苦我,如果不是鬼魂殺人的話,凶手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從1988年到現在,20年了啊……”
羅天打算我,厚臉皮地說:“那是因為凶手沒有碰到我,今年不一樣了,我一定會抓到他的。我告訴你,小煙,如果鬼魂真的可以殺人的話,那還要我們這些警察做什麼?那還要法律做什麼?所有棘手一點的案子全推給鬼魂好了。”
我有些生氣,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說這個了。那我問你,你說那張魔鬼牌上的紅線是在暗示下一個受害者的死法,為什麼第一張魔鬼牌上沒有暗示?”
他立馬答道:“我不是說了嗎,凶手的心裏在變化。”
我一下子變得極其鬱悶起來,不悅地咕噥了一句:“變化個毛。”
他愣了愣:“花貓?什麼花貓?”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連城打來的,她問我有沒有看見羅天,我沒敢告訴她我正和羅天在一起,便說沒看見,我有些奇怪,這丫頭找羅天幹嗎?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羅天那晚說過帶大家一起去看神婆請靈的事,我當下就答應了,並說幫她找到羅天。
掛完電話後,我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羅天,笑眯眯地說:“羅大神探,他們正在等著你帶他們去揭開神婆請靈的障眼法呢,怎麼樣?要不要我跟他們說找不到你?”
羅天捏了捏我的鼻子,站起身說:“小樣,你是想看我怎麼出醜是吧?走,我還真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請靈,讓她算算凶手是誰,省得我查。”
35
一個小時後,我們幾個人一起來到了神婆的住處,羅天隨口說了一個人名及生辰八字,讓神婆請靈,神婆起初不肯,說沒有提前付款預約,而且也沒有照片,但後來一看見羅天拿了一疊厚厚的錢出來,便假裝猶豫了幾下,一口同意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招貌似到哪兒都管用。
然後,又像上次那樣,一切就緒後,神婆的雙手在桌子上一頓亂拍,嘴裏念念有詞,緊接著,便陰風陣陣,空氣中飄起了紙屑,神婆手下的桌子也開始不停地抖動。雖然有過上次的經曆,但幾個女孩子仍然嚇得駭然失色。
就在這時,羅天一腳踹向了左邊的牆壁,沒想到那麵牆竟砰的一聲打開了——原來,那隻是一扇跟牆壁顏色一模一樣的門——屋裏,靠牆的位置,高高地掛著好幾台大風扇,一個老頭兒正一臉愕然地站在凳子上,他的手裏還抓著一把被撕碎的紙符。門被踹開後,他便驚得從凳子上摔了下來……眾人終於恍過神來,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房間與大廳相隔的這麵牆的上方是空的,陰風陣陣,以及空中飄紙屑,全是電風扇“作祟”;大廳的燈一閃一滅,也是老頭兒在房間裏操控著,至於神婆那張會抖動的桌子,是因為桌子下墊著震動器,而震動器的開關就在神婆的腳下……
林帆氣得發瘋,差點把神婆跟那老頭兒按在地上暴打一頓。當然,林帆請靈,以及買符為高敏超度的錢,神婆一分也不少地退還了。
回學校的路上,羅天說:“現在相信了吧?所有的迷信其實都來自人的心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說這話的時候,羅天瞟了我一眼,我趕緊轉過臉去,躲開了他的眼神。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我那晚聽到高敏的呼喚,她的聲音把我帶到荷花池去又怎麼解釋?還有那張照片,為什麼會跟我們之前所燒的那張不一樣?
我正想著,葉寒突然說:“哇!那該死的老太婆怎麼給我一張破錢?”
我轉頭去看,隻見她手裏拿著一張麵額二十元的舊鈔,從中間裂開了,還差一點點就裂成兩半。可能是神婆還錢給林帆時夾在裏麵的,林帆也沒細看,出來後就把錢分別還給了我們。這會兒一看葉寒那張錢是破的,林帆趕緊說:“我給你換一張吧。”
葉寒很大方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回頭拿膠水粘一下就可以了。”然後又轉頭笑盈盈地問羅天,“羅老師,你那兒有膠水嗎?”
羅天還未答話,關雨菲就搶先著問:“你不是有膠水嗎,還問羅老師借?”
葉寒咕噥著:“本來是有的,可後來不知怎的不見了。”
關雨菲眨眨眼:“不見了?原來不是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嗎?”
冷夢凡也插口道:“對呀,我也看見過的,就放在桌子上,我以前還用來貼過一張劉亦菲的海報呢。”
葉寒說:“真的不見了,五一放假的時候還在的,等我從家裏回來後就找不著了。”
冷夢凡哈哈一笑,打趣道:“該不會是凶手拿走了吧?”緊接著,她又壓低了嗓音,翻著白眼,淒慘慘地說,“鬼魂也要用膠水粘二十塊錢……”
葉寒驚呼一聲,立時躲到了羅天的身後,直嚷著冷夢凡欺負她。
不知為何,葉寒的舉動讓我的心裏難受得很,酸得幾欲膨脹。
幾個人打著鬧著回到了學校,我剛走到宿舍門口,就收到了羅天的信息,他說讓我這幾天守著關雨菲,別讓她一個人獨處。還說這次一定要抓住凶手,因為這次的特征“暴食”比上次的“憤怒”或“傲慢”好找多了,10年、20年前死於“暴食”的都是胖子,想必這次也不會例外,所以,盡管江川大學有好幾千名學生,但要找出肥胖的學生也不是一件難事。
我憂心忡忡地靠在欄杆上,失神地仰望著蒼穹,如果凶手沒有嚴謹、完美的殺人計劃,他怎麼敢如此囂張?說白了,就是鬼魂作祟,那些受害者都是死神要找的人,誰也逃不掉。
是的,誰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