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大不願意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發現關雨菲也起來了,她的樣子糟糕透了,臉色蠟黃蠟黃的,雙眼空洞無神。從劉小惠死的那天早上到現在,她就沒吃過任何東西,隻喝了一些水,三天了,換成誰都會受不了的。但她什麼都不肯說,誰也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葉寒把那個蘋果遞到關雨菲跟前,關雨菲虛軟地搖了搖頭,剛站起來,卻又搖搖晃晃地坐了下去,看來,她已經餓得快要撐不住了。
葉寒見狀,立即嚷了起來:"失戀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要是再不吃東西的話會死掉的!"
我也走了過去,坐在關雨菲的身邊,攬著她的肩膀:"葉寒說得對,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知道你肯定碰到了什麼事,而又不方便對我們說,但是你不能跟自己慪氣呀,有什麼比身體健康更重要呢?你如果病倒了怎麼辦?我們看到你這樣,心裏都不好受的。"
葉寒趕緊附和著:"是啊是啊,身體沒有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把這個蘋果吃了吧,啊。"
最後,在我和葉寒左一句右一句的輪番安慰下,關雨菲終於把那個蘋果吃掉了,我們見她身體這麼虛,好像隨時都會暈倒一樣,就說幫她請假,可是她不肯,說自己能行。結果在課堂上她還是沒熬得住,把剛剛吃進去的那個蘋果全數吐了出來,更加倒黴的是,正巧範老頭經過她的身邊,一大口穢物便不偏不倚地吐在了那雙鋥亮的皮鞋上。
範老頭的臉甭提有多難看了,他立時瞪直了眼睛,啪的一聲,將書重重地拍在關雨菲的桌子上,怒吼道:"你--給我出去!馬上!Out!"
關雨菲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一口穢物又自口中噴出,範老頭立刻彈跳起來,躲得遠遠的,不停地跺著腳,想把皮鞋上的穢物跺掉,那樣子活像一隻馬戲團的猴子。跺了一會兒,他誇張地叫道:"都是些什麼人,竟然在課堂上吐,I服了You!"說罷,又衝著關雨菲吼,"你如果吐完了就給我馬上出去!消失!"
他怎麼如此沒有人情味?
見關雨菲吐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忍不住站了起來:"老師,關雨菲都病成這樣子……"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厲聲打斷了我的話:"Stutup!"然後飛快地衝到了我跟前,手指險些戳到我的腦門上,吹胡子瞪眼地說,"你--把今天所學的課文給我抄50遍,晚自習之前拿到office交給我!"
話音一落,他便氣衝衝地走出了教室,走到門口時,他又停了下來,厭惡之極地指了指那堆穢物,讓我們在三分鍾之內把它清理幹淨,而後又大聲說:"不許走,不許大聲喧嘩,我換雙鞋子回來點名!"
他還不是一般的變態!我瞪著他的背影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15
待範老頭走後,我把關雨菲送到了醫務室,關雨菲本來還不肯,說她自己可以去,她擔心範老頭回來點名時發現我不在又要懲罰我。我笑笑說沒事,反正都已經被罰抄課文了。
關雨菲打了兩瓶點滴,她的氣色看起來才稍好一些,我把她攙回宿舍後,便開始埋頭抄寫課文,50遍啊,這個該死的範老頭!我一邊抄,一邊罵他。
關雨菲要過來幫我抄,我推開她說不用,讓她好好休息,她身體還沒好呢。
關雨菲很抱歉地看著我,說:"對不起啊,古小煙,害你抄課文。"
我揮了揮手:"沒關係的,又不是你的錯,都是那該死的範老頭,太變態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還是我幫你抄吧,要不然晚自習之前你肯定抄不完的。"
"真的不用,你就乖乖睡覺吧,一會兒葉寒回來讓她幫我抄。"
"古小煙……"她看看我,欲言又止。
"怎麼了?"
她躊躇著,樣子奇怪極了,半晌,終於說了一句:"謝謝你。"便側身躺在了床上。
我停下手中的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很強烈地感覺到她原本不是想對我說那三個字的,那麼,她到底想和我說什麼呢?
在我愣神之際,葉寒回來了,她的臉頰紅紅的,帶著幾分羞怯。我奇怪道:"你幹嗎?臉紅得像蘋果一樣。"
她不說話,在我對麵坐了下來,歪著腦袋看我,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被她這副樣子搞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她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了:"你想知道嗎?"
我愣了愣,有些不知所雲:"知道什麼?"
她突然靠過來,湊到我的耳邊,神經兮兮地說:"我不告訴你。"說罷,便大笑著跑開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神經,耽誤我抄課文。"
一會兒,葉寒收起笑,走到關雨菲的床邊,摸了摸關雨菲的額頭,問她好些了沒,嗔怪道:"都說了叫你別去上課了,你看吧,吐得範老頭一腳都是,那個潔癖狂,剛才差點被氣瘋了,回來的時候還戴了口罩呢。"
關雨菲淡淡地笑了笑:"葉寒,你去幫古小煙抄課文吧,我擔心她抄不完,範老頭又該想著法子整她了。"
葉寒很爽快地答應了,對我說:"罰你抄課文算是輕的了,照抄而已嘛,我以前還被罰背課文,簡直是要命。"
"背課文?那麼變態?"
"可不是嗎,反正啊,誰要是得罪了他,準被好下場。"
葉寒的話音一落,我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忙問她:"你剛說什麼?範老頭是個潔癖狂?回去的時候還帶了口罩?"
葉寒不假思索地說:"是啊,關雨菲不是在教室裏吐了嗎。你剛來學校沒幾天可能不清楚,範老頭是咱們學校最有潔癖的人了,我還沒見過比他更有潔癖的,以前也見過一個,但跟他比就差遠了,你不知道……"
葉寒又開始囉嗦了,不過她後麵囉嗦的話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隻覺得腦子裏轟轟直響,我反複地想著,一個如此有潔癖的人,他會不會正是10年、20年前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因為他忍受不了肮髒,是以,他也同樣會忍受不了別人犯下"七宗罪"。羅天跟我說過,他推斷凶手是一位男性,年齡在38-50歲之間。
我越想越覺得範老頭就是凶手,於是,我立馬跑到門外給羅天打電話,可是沒人接,然後我又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讓他去查一查範老頭是不是一名基督教徒。
傍晚的時候,羅天給我回了信息,他說,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乖。
16
夜裏一點多,我從噩夢中驚醒,醒來後再也睡不著了,輾轉反側,心情也鬱悶到極點,自從來到這所見鬼的學校後,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若不是羅天現在也在學校裏,我真想回去算了。
在我暗自抱怨之時,葉寒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我趕忙問她怎麼了,是不是也被噩夢驚醒?她沒搭理我,就那樣呆愣愣地坐著,挺直腰板。我有些納悶,又問了一遍,她仍然沒反應,就像沒聽見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她慢吞吞地下了床,緩緩地走到高敏的床邊,站住不動了。因為她是背對著我的,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我感覺她像是在審視什麼。然後,她蹲了下去,用手輕輕撫摸著床單,摸了一會兒,又將臉貼了上去,一如貼著自己的心愛之物一般。
我渾身哆嗦了一下,她這是在做什麼?
半晌,她再次站了起來,似乎歎了一口氣,轉身就向外麵走去。
當她拉開宿舍門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覺到有一股陰風迅速地卷進了宿舍,撲麵而來,遍襲我的全身。
我再次打了個戰栗,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看,1點43分,這麼晚她要去哪裏?
我哆哆嗦嗦地翻身下了床,本想叫醒關雨菲的,但見她睡得很熟,便不忍心吵醒她,隻好獨自出了門。
待我走出門時,葉寒已經走到樓梯口,正欲下樓。
我心裏頓時七上八下的,想著剛開始叫她沒反應,又想著她的古怪舉動,腦子裏突然閃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她該不會是夢遊吧?
這麼一想,我便覺得格外恐怖了,夢遊的例子我在書上看多了,這三更半夜的,天知道她要去幹嗎。我甚至想就此返回宿舍,不再管她了,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腳,好似葉寒的身上有一種不可抗拒的磁力,迫使我尾隨其後。
走著走著,我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大的恐懼向我瘋狂襲來,因為葉寒所去的方向--正是荷花池。
她的身影在小樹林間熟悉而又緩慢地穿梭,白色的睡衣及淩亂的發絲被夜風輕輕掀起,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幽靈。
她在夢遊中去荷花池幹什麼?我又想到了她剛才在宿舍裏將臉貼在高敏床上的那一幕,我的心霎時如同掉進了冰窖。因為我的腦中閃出了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
葉寒被高敏的鬼魂附身了!
當我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葉寒正緩緩地向劉小惠吊死的那棵大樹下走去,我緊張得無以複加,不知道是該叫住她,還是隨她去,畢竟我現在還無法確定她到底是在夢遊還是被高敏附了身……如果她是夢遊的話,我自然是不能叫醒她的,可是,她如果是鬼上身,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