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我被露潔摸醒了。我說:“太累了,今天早晨不幹了行嗎?”露潔打我一巴掌,說:“淨想美事,我也沒想讓你幹啊。你告訴我,書包裏的東西是什麼?”我說:“就是幾本書。”她說:“既然如此,拿出來讓我看看,我挑一本。”我說:“是人家的,該還了。”她說:“你現在怎麼學會騙我了?我這人是從來不翻男人東西的,但昨晚你睡了以後我就翻了,我估計是咱姐給了你什麼好東西——因為你那麼偏袒她,好像都超過我了!但我發現書包裏是防彈衣!這太可怕了!你今天還要早起去三柳,是不是去執行任務?”我說:“是。”她說:“我要跟著!”我說:“你跟著不是累贅嗎?我還跑得了嗎?”她說:“我穿上防彈衣,替你擋子彈!”我說:“開玩笑!我能讓自己的女人幹這個嗎?”露潔一聽這話就急切地摟住我親嘴,眼裏卻驀然間便熱淚盈眶。纏綿了一會,我說:“我得趕緊洗漱了,不然車不好坐。”露潔趕緊起身抹抹眼睛幫我做早點去了。
我在出門以前,把防彈衣穿在裏麵,外麵套上一件藍黑色夾克衫,照照鏡子,略顯臃腫,不過還說得過去。然後我就直奔長途汽車站了。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到了三柳縣以後,剛下長途汽車,露潔就笑嘻嘻地跑了過來,站在我的麵前。我嚇壞了,說:“你怎麼拿小命開玩笑?你以為我是來玩兒的嗎?”露潔說:“我不放心,就打的提前到了。我要陪著你!我不信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會幹犯罪勾當!”我簡直要氣哭了,我說:“哎喲喂,沒有人幹犯罪勾當馮小林是怎麼死的?”露潔道:“那是夜裏,這是白天!罪犯都是夜裏才出來!”
當時長途汽車站上有人上車,有人下車,熙熙攘攘地很亂。我不想多說,拉著露潔就往回平川市的車跟前走,我想把她推上車,讓她回去。就在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過來,一把攬過露潔,語速很快地問我:“康賽,你帶錢了嗎?”我的腦袋嗡一下子就大了——此人必是劉奔無疑!我說:“對不起,劉奔,我忘記了!”劉奔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會騙我,好吧,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你回家拿錢去吧,丁露潔跟著我走!”說完就擁著露潔往一輛小車跟前走。我完全沒想到露潔會跟著跑出來,也完全沒想到劉奔會在這個長途汽車站等著我,他根本就沒去火車站。看起來他確實比我技高一籌,不愧是幹刑偵出身。但就在劉奔擁著露潔打開車門的一刹那,突然啪響了一聲沉悶的槍聲,接著,就見劉奔緩緩鬆開抓著露潔的手,兩腿軟軟地堆了下來,然後就躺在地上了。我急忙跑過去,見劉奔額頭一個血洞,不多的鮮血慢慢漾著。而他的兩隻眼睛卻都睜著。我的心髒止不住地怦怦亂跳,拉著露潔就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太可怕了,也太惡心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這樣的死人突然感到了惡心!想立馬找地方吐出來!
可是,小地方人十分淳樸,甚至還有些古道熱腸,此時長途汽車站的人們呼啦一下子就圍了上來,裏三層外三層的。我拉著露潔往外擠,卻怎麼也擠不出去。人們擁住了我和露潔,說:“就是你幹的!就是你幹的!想走?往哪走?”還揪住了我的衣領。而露潔此時已經嚇暈了,兩眼直直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大聲喊:“我是市委辦公廳的處長!你們讓開!我要去找警察!”人們亂嚷嚷地喊道:“什麼辦公廳不辦公廳!想跑,沒門兒!抓住殺人犯!”有人竟然揮起礦泉水瓶子往我頭上猛砸,直砸得我頭暈眼花!
就在這時,兩個戴頭盔、全副武裝的警察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他們撥開人群,對大家說:“讓一讓,讓一讓,這兩個人是受害者,大家不要打他們!死的那個是罪犯!”人群這才不再擁擠我和露潔而重新圍住了劉奔的屍體。兩輛警車響著警笛開進長途汽車站,其中一輛是小麵包。我已經清楚了,刑警出車收拾殘局一般都跟著一輛小麵包,那是拉傷員的。警察下車以後給劉奔拍了照,便過來兩個人將他搭上小麵包,然後響著警笛開走了。一個警察走過來對我說:“你們倆上這輛車吧,咱們一塊回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