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的腮幫子鼓起來,鼻翼張開來,他像隻極具攻擊性的憤怒青蛙,從座位上一彈而起,甩手往劉院長臉上就是一下,“這個我有分寸,讓你來給我囉嗦!”
劉院長粉白的臉上留下五個手指印,看上去滑稽極了。我憋住嬉笑,津津有味地舔著手指頭。劉院長不甘落後,從餐桌上抄起一根擀麵杖(我也不知道餐桌上為什麼會出現擀麵杖),往市長肩上敲過去。“你又糊塗了,瘋子。”劉院長身手敏捷,劉院長語調平靜。
市長重重栽回座位,休息片刻,拿起一把叉子往劉院長身上戳。青豆像炮彈一樣從碗裏射向四周,麥片塵土一樣飛起來,滾燙的粥如同城頭上的滾油,從桌沿筆直掛下去。
餐桌從來就是戰場。
我小心翼翼地捏起兩隻裝滿了白麵的袋子,蹲到一邊繼續享受。
你走在愛爾蘭的公路上,兩邊是無垠的草地,煙灰色的公路漫無盡頭地往前伸展。壓在公路上的天也是灰色的,雨點從上麵有一陣沒一陣漫無經心地打下來。
劉院長的頭發亂了,白大褂被撕破了,嘴角裂開了。市長的手指骨折了,眉毛半邊紅了,牙齒掉了。
你走在愛爾蘭的公路上,雨大起來,打在臉上像孩子的巴掌,噗噗噗。
“快!把他帶下去,關起來!”劉院長伸出一根手指頭,大聲叫喚。護士衝上來,往市長手臂上結結實實來了一針,他呼哧呼哧喘著氣,像隻被紮破的氣球一樣軟下去。
你走在愛爾蘭的公路上,黑臉羊在狂風暴雨中吃草,它們用這種一成不變的姿勢迎接一切遽變。因為除此之外它們什麼都做不了,它們隻能吃草。它們用這種獨特而愚蠢的方式來嘲笑天氣。
看,我們照樣吃,我們吃吃吃吃吃。
市長麵向我們,被拖出食堂。他的腿像兩條硬邦邦的絲瓜,吱楞楞地在地上拖動。
紅糖粉一樣的海洛因在錫箔紙上變熱,我閉上眼睛,鼓起鼻孔。
你看,我照樣吸,我吸吸吸吸吸。
☆、6
劉院長說你的報酬那麼貴,所以你要努力工作。什麼是努力工作?努力工作需要投入自己。
投入自己,而不是沒滋沒味的性-交。
我沒辦法永遠保持高-潮,你可以嗎?據說女人是可以的,可我首先是個男人,沒有j□j的男人。那些白花花的東西讓我無法勃-起,那些東西讓我知道,無法勃-起沒什麼大不了,性-愛不是唯一的樂子,不是嗎,當你的斑駁的血管裏填滿了那些東西,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
我仰躺在院長辦公室的一張轉椅上,一邊伸展四肢一邊打著哈欠,把這通理論告訴劉院長。“怎麼樣,”我說,“這就是我的一套邏輯嘛,我又沒有不勞而獲。你看,我昨天弄了四次,床單換了兩次。第四個人爬上來的時候,我連哈欠都沒有打,你應該給我頒發獎章的。”
劉院長的左眼上掛著烏青,他的腦袋湊在我鼻尖上猶如一隻潰爛的大白梨。“你沒有打哈欠,因為你睡著了。”
“我沒有睡著,你胡說。”
劉院長歎了口氣說:“小多,這麼簡單的問題我不想和你爭論。”
“你又要扣我的錢?”
“我隻是提醒你。”
我拍了兩下轉椅扶手,欠起身準備離開。大白梨伸出一隻白生生的手把我按在座椅上,並告訴我,他將教我學會怎麼假裝高-潮。
“不用你教,我很在行這個。”
“在行?”他反複問,“在行,你敢再說一遍?你大概不知道在門外聽是什麼效果。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或者被一頭野豬給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