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啊哈,我明白了,難怪你對什麼關糸這麼重視。她說什麼了?我沒想到她竟是這麼個陰險的女人!好吧,如果她再試圖妨礙我,你就警告她,她應該知道維納最討厭什麼樣的女人;她會為自己的糊塗付出代價!
維納,你怎麼能這麼看待蘇曉雨呢?別忘了我也是個女人,你的話真讓我寒心!
好吧,讓我再說一遍溫暖的話吧:親愛的詹妮,你必須踐約!否則就太不象話啦,這麼說可以了吧?
所以我打電話來,現在我再次向你道歉,我失禮了。但是我的確不能來了。請原諒,以後我會和福蘭克去看你。拜拜!
詹妮!
回答他的,是急促而撓心的嘟嘟聲……
混蛋!無賴!詹妮,我告訴你,你是個不講信用的無賴!維納竭盡全力地吼出滿腔怒火,萬般無奈地摔上了話筒。
他軟軟地癱在沙發時,茫然不知所措地撓著頭。無意中,他的目光掠過滿桌紅紅綠綠的美味,頓時惱得象見了堆紅頭蒼蠅似地,胃一陣痙孿,差點吐出來。
蘇曉雨!她一定受到了蘇曉雨的壓力……
維納的行為並沒有逃脫蘇曉雨的眼睛。自然這是女性固有的特性,而處在特定狀態下的蘇曉雨之第6感尤為敏銳。這天上午,她就已經從維納的某種神色中直覺到他可能在打什麼主意。當他宣稱需要上樓去喝點咖啡時,她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判斷是確切的了。因為辦公室裏有咖啡壺,他一般都在這兒煮咖啡的。她趁此機會查看了維納的台曆。
維納有在台曆上記事的習慣。他常用藍筆在台曆的某個日子上打個小勾,提醒自己這天有某項要緊的工作,用紅筆勾出的日子則預示著他有應酬或約會。這隻有他自己明白。從來沒告訴過蘇曉雨。但是蘇曉雨早已從他與自己的約會時間上暗暗地印證過他打紅勾的意義。每當維納在她桌上放上一朵紅玫瑰的日子,他的台曆上也總會有一個小小而令蘇曉雨心馳神飛的紅勾。雖然相好時間長之後,維納已不大放紅花了,但約會的日子他台曆上的紅勾卻依然如故。
他們發生矛盾後,這些天她特別關注維納的台曆。昨日她還沒有發現今天的日子上有什麼記號,然而現在她卻在今天的日子上找到了一個不易看出的小紅點兒。看來是他今天早上才打上的這個暗記。為什麼打上?可能是出於習慣,或為了督促自己實行。為什麼不打勾?顯然是怕引起自己注意。那麼可以推理,維納今天要約會的決不會是她。雖然這些天他們幾乎不說話,但蘇曉雨回憶之後斷定,維納近期內並沒有結識什麼新朋友,也沒有聽別的同事說起過,而福蘭克現在珠海。
那麼,他將約會誰?
當維納從樓上下來後,蘇曉雨一眼便斷定,他的對象必定是詹妮。這猜測多麼象是武斷,但今天的蘇曉雨卻堅信自己的直覺。維納的表情輕鬆活躍,眼睛裏洋溢著故意壓抑的喜悅,這種喜悅隻有在與蘇曉雨初相好的日子裏才時常飄逸在他臉上。
有一刻蘇曉雨還抱有一種本能的幻想,或許他打算與自己和好,他想約會的是自己。但事實很快否定了她的夢想。維納僅僅與她說了句:看起來你的氣色不太好?得注意休息呀(這也證明他現在的心情是多麼地好,最近他從不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說完便埋頭忙他的事務了。直到別人都快吃完午飯了,他才如夢方醒,催蘇曉雨快去用餐。
這再一次證明他今天必有一個令他興奮的約會。蘇曉雨熟知他不讓約會耽誤正常工作的習性。而最近最可能的約會對象隻能是詹妮。此後,蘇曉雨的心被誰捆綁起來一樣,再也沒有鬆快過。
她一度想找個機會打電話給詹妮探探口風。但又作罷了。一是她相信詹妮既然肯接受維納的約會,就一定不會將實情告訴自己。二是她的心至此幾乎已死。一種越發強烈起來的對維納的厭恨喚起了她的自尊。她發誓不再理維納,自然也決不再管他幹什麼。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也衝散了她的艾怨__整個下午,越來越嚴重的頭痛無情地撕裂了她的興致。起先她以為是這一陣太憂傷,睡眠嚴重不足的關糸,到後來一陣陣抑上不住的顫抖且寒冷,幾乎令她抬不起頭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真是生病了。
回家量了下體溫,38度5,而且還在不斷上升,到晚上已達到39度2,她粒米未進,躺在床上哼哼著,整個夜間都時睡時醒且亂夢連天。第二天睜開眼睛,頭一個感覺就是沉重得揮不去搬不動的悲哀__怎麼維納突然就這樣了呢?以前也曾傷風過一次,並不怎麼嚴重,維納見她鼻涕直流就連連催她吃藥、回家睡覺,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打來電話問候,說是生怕她會發燒。現在,電話機就在身邊,卻死氣沉沉毫無生息!
看見電話,蘇曉雨又奇怪起昨晚的事來。
昨晚,盡管燒得昏昏沉沉,盡管心裏發狠賭咒無數次不去想到維納,蘇曉雨仍然忍不住往詹妮家打了個電話,企圖再確證維納約的到底是不是她。出乎意料(又在希望之中)的是:詹妮在家。先是她母親接的電話,然後才是她來聽話。
對此,詹妮解釋說,是怕維納再來電話纏她!
詹妮很激動地告訴她:我把他氣了個半死!估計這會兒他還在咬牙切齒詛咒我呢!我明確告訴他我不喜歡他,我很在意我與你及福蘭克的關糸。我知道他不過是想玩弄我,換換口味。他以為女人都是很好哄很功利的傻瓜蛋!可我讓他明白了一個真理,並不是所有的中國女人都稀罕洋鬼子,美國佬我見得多啦!
不過,詹妮又提醒蘇曉雨說:
我發覺他遷怒於你,以為是你搗了他的蛋……我當然否認了!隻是你也得留神點,別說今天和我通過話!老實說,蘇曉雨,我倒想挑撥一下你們的關糸呢。剛才我還在想什麼時候要奉勸你一句話呢:雖然你沒告訴過我什麼,但我不是糊塗蟲,我看出你陷得很深。雖然你說他現在沒有婚姻的約束,可是在我看來,你這個維納老兄決不是個理想的丈夫!你和他怎麼處都可以,千萬別打嫁給他的主意。這種好色之徒慣用結婚的伎倆來哄中國的小姑娘。你可別上他的當。何況這種人即使真會娶你,責任感也極差,和他相處,你要抱著玩玩他的念頭,千萬別讓他給耍了……
蘇曉雨感慨萬端。一方麵有點慶幸維納的失敗,一方麵又覺詹妮的話有道理而倍加沮喪;一方麵羞愧自己曾錯誤地猜疑了詹妮,一方麵又懷疑她那洋洋自得的教誨多多少少有點瞧不起自己的味道……
她的身體還沒好,體溫夜裏雖然退了些,早上卻又升上來,超過了38度。頭一動就天旋地轉。但她不想在家休息。獨自躺著隻會胡思亂想,扣一天工資也得好幾十塊,太劃不來。何況她很想看看維納今天是個什麼表情呢。於是她勉強撐起來,使勁喝了些水,為了使燒退得快些,又吞下兩顆速效感冒丸,便去上班了。
半個小時後蘇曉雨就開始後悔,不該亂用藥物。身體本身極虛弱,一下子又吃下兩粒感冒藥,且已兩頓沒吃東西,諸因素協同作用,她出了一身虛汗,兩條腿也不聽使喚。好容易挨進電梯,一啟動更覺心翻腸攪,好一頓幹嘔。若不是及時蹲下,她準會暈過去。
可是最大的打擊還是來自維納。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估計他昨天碰了壁,再加疑心,今天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卻沒料到他會發作得這樣神經質。
維納比平時晚來了半小時。進門前顯然他已經有過某種準備,蹬蹬大步跨進來,見到先於他坐在那裏的蘇曉雨完全視若無睹,甚至當蘇曉雨先按慣例向他道了早上好,他也不吭一聲!坐下來看見桌上蘇曉雨放在那兒的一份昨天他叫打的文件,他卻象見了鬼似地,看也不看就往旁邊一推。隨即便是一陣胡亂翻騰,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找了半天沒找著,嗵地就往桌上擂了一拳,嘴裏嘟嘟囔囔地發著無名火,信手將所有的抽屜劈哩啪啦地開了個遍。未了,還是抓起蘇曉雨交給他的文件,支著腦袋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蘇曉雨將一切眇在眼裏,心裏又好氣又想笑甚至還有一絲對他的幸災樂禍的同情。可是她不動聲色,隻作一切不知,小心翼翼地不去引火燒身。
事實上她這時也無力再承受什麼新的打擊了。身體內仿佛著了火一樣,一浪一浪地湧著熱潮。太陽穴一跳一跳,有時甚至連眼前的東西都受了地震般晃動起來。
偏偏在這時來了電話。電話就在蘇曉雨的手邊,她抓起來一聽,竟是詹妮打來的:
早上好。嗨,怎麼樣了?
蘇曉雨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可是這刻兒哪能和她談什麼維納呢?慌亂中她急促地用中國話對詹妮說了聲:不方便。我過後再給你打吧。便將電話掛上了。掛上後她才又感到後悔。維納的眼神正如狼似虎地斜著她呢。他肯定會猜疑什麼的。
可是她已經顧不上任何事情了。惡心感一波一波地越發強烈,她覺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她想把頭磕在桌上歇一會,但又怕維納看見了以為她在裝佯以獲取他的關注。便強忍著不哼不哈地硬挺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