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1 / 3)

維納看看表,快10點了。差不多了,他想。暗暗地瞟了眼鄰桌的蘇曉雨,挺起壯健的身軀,犯困似地打了個沉重的嗬欠。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我得去喝點什麼了。

走到門口時,他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對蘇曉雨說了句:

你不想來點咖啡嗎?

蘇曉雨埋頭譯著份文件,頭也沒抬答了句:

謝謝,不用了。

維納聳聳肩,上自己住處去了。

關上門,維納先將咖啡壺插上電源。然後坐下來,下意識地摩挲著臉頰,沉吟了許久,突然下了決心似地拿起電話。

鈴聲響著的時候,維納伸手扯鬆了自己的領帶,他覺得呼吸有些急迫。鈴響了第6次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詹妮那似乎很遙遠的聲音。

早上好,詹妮,我是維納。維納開口的時候發覺嗓子有些幹澀,不由得使勁清了清嗓門:

我想你大約是剛從美夢中醒來吧?

是的。詹妮的聲音的確有些惺忪,還有些發沙:

我昨天晚上和幾個朋友上歌廳了。

真羨慕你們哪。為什麼沒想到請我也去樂樂?

詹妮似乎在笑:

可是這都是幫比我還小的小毛頭、小丫頭,而且……

而且我還不算太老嘛。你看呢?

詹妮咯咯地笑出了聲:

當然。

那好吧,今晚就請你騰點功夫給我吧,我想和你談談。請不要再拒絕。

今晚……詹妮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細弱無力,沉吟了好一會才說:

可是我恐怕……在哪呢?

在我房中吧。我會做幾道地道的美式菜,讓你嚐嚐久違的風味。

謝謝!也許……我想蘇曉雨也會與我們在一起吧?

詹妮!維納猛地皺緊了眉頭:

我想你不會不理解我的心思!

詹妮突然沉默了。維納也不開口,沉著地等著。終於,他聽到詹妮說:

維納先生,我想我首先應該明白地告訴你一下我的心思。要知道,我雖然在美國呆了幾年,但我的骨子裏流淌著的仍然是中國文化和傳統的血脈,我……

維納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喂,我說詹妮,請別給我上什麼文化課。我們之間是男人與女人的關糸,和國家、文化沒有太大的關聯。

有的。詹妮的口氣也堅決起來:

我強調文化是因為中國文化傳統中人與人是很重視某種關糸的。比如,我很在意我和蘇曉雨的關糸,我覺得她對我不錯,而對你更為專注……

請不必提到蘇曉雨,這純粹是我們兩者間的事情。

這就是我們兩種文化的不同之處了。我認為……好吧,可我也很在意與福蘭克的關糸,而你們又是好朋友。中國人是特別重視這種關糸的純潔性的。

得了我親愛的詹妮,你又扯遠了。你明白我是個美國人嗎?你與美國人打交道,管什麼中國人的關糸幹什麼?

可是……

就這麼說定了。我不管福蘭克和蘇曉雨會不會在意,你也不必管他們在意不在意。你有你的意誌,我有我的意誌,事情本來就這麼簡單。

可我的意誌是……老實說我並不很欣賞你。

天哪……欣賞不欣賞來了再說吧。你對我還很不了解。

維納先生!

嗯?

……好吧,我去了再和你解釋吧。

這就對了。晚上見。

晚上見。

放下電話,維納發現咖啡壺已沸騰,滿屋子都是熱氣。他跳過去拔下插頭,使勁吸了口長氣:

嗬,真香嗬!

整個下午維納都在忙忙碌碌。他把午休時間也全部用上了。首先得將手頭的工作處理完。對工作維納是從不馬虎的。如果留著什麼懸疑未決的事,他也是無心尋歡作樂的。

然後,他告訴蘇曉雨聽著電話,自己編了個理由便上街去了。

他從最近的市場買回一公斤活蹦鮮跳的基圍蝦,準備做茄汁大蝦。還有做炸牛排的新鮮牛肉和做他最拿手的奶酪烤雞的小母雞。將東西放入房中後,他來到辦公室,看見蘇曉雨有氣無力地伏在桌子上,似乎不舒服。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相信這是做給自己看的。女人的拿手好戲就是裝病,裝軟弱,誇大痛苦,企圖博取愛憐。他暗想:可是這隻能激起我的反感,尤其在這種時候!

維納相信,這幾天他冷淡了蘇曉雨令她不知所措。其實那晚的爭吵對維納而言,早就成了過眼煙雲,雖然憤憤不快,他才不會為這麼點矛盾和年輕無知的蘇曉雨賭氣。不過是因為他這些天心不在焉,正好利用這一“理由”來掌握時間,完成他對詹妮的攻勢。所以他這幾天一直顯得耿耿於懷,不願意理睬蘇曉雨的樣子。

現在,他發現蘇曉雨的表現恰恰又是個可資利用的機會。

你不舒服?他問蘇曉雨。

蘇曉雨使勁抬起頭來:

還好,就是身子發冷,也困。

也許休息太少了?維納摸摸她的額頭,真有些燙手:

唔,你得休息。似乎是有些發熱呢。你早些回家吧,這兒的事有我呢。

蘇曉雨感激地看了維納一眼,又推托了一陣,見維納態度堅決,便真的走了。

維納隨即向老板打了個招呼,說自己需要去工廠核對一個數據,便匆匆到賓館餐廳取回請他們宰殺的雞,上樓忙活去了。

他心情格外暢快,動作麻利,幾道主菜不一會就在輕鬆的口哨聲中作成了。

維納的確很快活。詹妮的到來原是他意料中的事,雖然前兩次都被她推托過去,但總的進展還是比預想的要快多了。這不免使維納暗自得意,又隱約地有點失望。男人的本性就好征服,這是他們滿足的根本所在。而對於維納來說,詹妮這種女性是他最樂意征服的。他從第一眼就感到這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但越是這樣他越是渴望將她製服。至少來到中國以後,他還沒有碰上啃不動的骨頭呢。

文化?哼哼,還有什麼關糸……維納得意地笑出聲來:不過是一種挑逗罷了。頂多說明她存有某種不必要的顧慮而已。

菜做得差不多之後,維納開始更衣,梳洗。當他在臉上塗滿肥皂正要開刮的時候,卻從鏡子裏發現了一個差點被忽視了的問題,匆匆刮完臉再一看__房中到處可見蘇曉雨的影子。床下有她的鞋子,衛生間裏有她的化妝品,衣帽架上有她的一大堆替換衣服。

他聳聳肩:

瞧瞧,這要讓詹妮看見了,說不定倒反而成了一種剌激她的“關糸”啦。可是,這畢竟會使我不安呢。

維納動手消除蘇曉雨的痕跡。當他將衣服一件件往壁櫃裏掛的時候,口哨停止了。他心頭忽然有了種難言的感受。有幾件衣服是他買給蘇曉雨的。他看著,眼前浮起蘇曉雨快活地穿著它們在他麵前扭來擺去的神情。有的衣服是穿過而沒有洗的,他嗅出上麵存留的淡淡而熟悉的蘇曉雨特有的氣息。他感到了一絲溫情,同時心口也受著了一種擠迫:也許我做得過份了些。雨畢竟是不可多得的,甚至是不可替代的。實際上我也不可能放棄她。

如果今天一切順利的話,明天我該約她一下了。他沉吟著:應該把握好分寸。

遣憾的是,本以為已在掌中的“分寸”,他卻沒能把握得住。

大約6點鍾的模樣,電話鈴尖銳地吵了起來。他的心一緊,以為一定是蘇曉雨打來的,萬一她要求來見自己,得趕快編個理由才行。他疾速地思考著,慢吞吞地拿起了話筒。不料耳畔響起的是詹妮的聲音:

對不起,維納先生,我想我還是不能來。

你說什麼?維納的嗓音一下子抬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我……臨時有些事……

胡說!都什麼時候了,和我來這一套!我忙了一下午,什麼都準備好了,你卻說什麼不來了!你未免太失禮了吧?

真對不起……

不行,你必須來!

可是,維納先生,無論如何,你至少要為我想想。你總不能勉強我的意誌吧?

到底發生了什麼使你改變主意了?

也沒有什麼,老實說吧,我反複思量,我現在還不想背離福蘭克,也不想傷害蘇曉雨。要知道,這種事終究是瞞不住她的__詹妮嗄然頓住,話筒裏嗵嗵的擂拳聲和維納氣急敗壞的吼聲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蘇曉雨!又是蘇曉雨!你別想用她作借口,她根本不知道這一切,除非你和她__

維納突然滿腹狐疑,暗想:或許我讓她早回家是一個錯誤?她去了詹妮那兒?

蘇曉雨在你那兒?維納的口氣霎時軟了幾分。

沒有嗬,你別亂猜疑。那天分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麵。隻不過通了一兩次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