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躍過雨雲,蘇曉雨的心象那陡現於眼前的陽光一樣,豁然開朗。
這真是一種神奇而妙不可言的感受。半小時登機前,機場上還是一片大雨,水汽騰騰;人們靠機場的大巴才得已登上飛機。不多一會後,不斷爬高的飛機硬是鑽透厚達數百上千米的雲層,把滂薄大雨甩在身下,進入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光芒的世界,而那萬姿千態,如棉田、似巨浪,像雪山、賽莽原,怎麼形容都無法狀其萬一的層層積雲,如此之廣大、雄渾,如此之神奇、詭異,其壯觀,其美麗,簡直是一種驚心動魄的張力,令蘇曉雨情不自禁地屏住呼息,甚至不敢多看幾眼,仿佛自己會被融化在其中……
登機前辦手續時,蘇曉雨買了一份保險,10元麵額,保值10萬元。
填保費受益人姓名時,蘇曉雨遲疑了一下。她沒有丈夫、子女,當然填父母名字,可是填完後她卻想到了維納。
一股由衷的欲望油然而起,她激動起來。思索了片刻,她終於又買了一份保單。雖然她明知萬一真遇到了意外,這10萬元對維納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財富,但她想象著維納獲知她曾有此一舉時會有什麼心情時,血液就沸騰開來。
萬一見不到他了,我也要讓他知道我至死不渝的感情……
懷上維納孩子的希望破滅後,雖然蘇曉雨已經對成毓說過,也確實無數次地對自己說過,再也不考慮什麼婚姻不婚姻,隻要維納不拋棄她,隻要能與他相親相愛,她就什麼也不顧慮,得樂且樂地混下去,混到哪裏算哪裏。可是,實際的情形簡直是對她這種所謂決心的一種殘酷的嘲諷。尤其是這次出遠門,總共不過離開維納9天,可蘇曉雨卻仿佛度過了9個世紀,每天都品嚐著簡直是生離死別似的孤獨、思戀和翻來覆去的焦慮。
愛情真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千古啞謎,一種不嚐不知道,嚐了也辯不清是何滋味的心理頑疾嗬。
現在都這種感受,一旦真正失戀了,我還能活下去嗎?
蘇曉雨便情不自禁為之後悔、困惑,難以想象別人也會有她這樣的體驗。可再看看別人,似乎不都順順當當地相愛,結婚,生兒育女了?雖然生活平庸,卻沒有這麼多的苦楚,怪隻怪自己,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還這麼癡迷!
後來的幾天裏,雖然歸期近了,蘇曉雨卻又漸漸陷入了強烈的疑慮的包裹之中。直接的起因是因為那天晚上維納的電話。
雖然當時聽不清維納的話,但她卻明顯感覺出維納的情緒,完全和她所熱切期盼的相反,維納的口氣那麼狠,那麼不耐煩,他為什麼會這樣?
回味起來,蘇曉雨的結論隻有一個,當時他正在洗澡。可是正常洗澡時接個電話,又是蘇曉雨打來的,算什麼打攪呢?
除非他房中另有別人!而且,蘇曉雨曾叫他關上水龍,他卻遲遲不關,為什麼?隻能說明正在洗澡的並不是維納!
如果是別人,蘇曉雨不會猜疑到這一層上去的,可是維納卻完全有這個可能……那麼,這說明了什麼?
我在千裏之外苦苦思戀著、牽掛著他,甚至購物時,自己的東西這不舍得買,那個嫌太貴,卻總在挑來揀去的想著給他帶些讓他高興的禮品,而這時的他,卻在滿不在乎地尋歡作樂,幾分鍾的電話都沒心思接……
如果真是這樣,我不真是太傻太不值得了嗎?
蘇曉雨傷心之至。她不由得又聯想起出來前與維納相處的種種情狀,危機感就更增強了幾分。表麵上看,那一陣他們相處得很平穩,兩人都把內心的種種顧忌壓抑到角落裏去,幾乎每天都廝守在一起,可說是形影不離,可實際上,雖然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但兩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卻遠不如初相好時那麼熱烈而忘我了,可說的話越來越少,似乎該說的都說完了。
尤其是維納,蘇曉雨覺得他越來越顯得心不在焉,或者就是沉默。嗬嗬的笑聲越來越難得了,幽默而風趣的言談也常常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