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3 / 3)

算了吧,其實我什麼忙也沒幫上。

成毓嘴上這麼說著,可是蘇曉雨走後再細細一想,覺得自己也不見得一無用處。至少蘇曉雨得著一個能理解她又能讓她盡情暢訴衷曲的對象了。從這點上看,自己還是功德無量的,而她則還算得上是幸運的。誰知道我們身邊還有多少象蘇曉雨一樣命運,卻連傾訴都無門的人在嗬!

成毓的日子平庸而匆促地流去。

一連十幾天,再也沒見到蘇曉雨的麵,也不曾得到她半點消息。成毓給她打過個電話,說她不久前與維納一起去了廣州。不知是怎麼得到老板同意的,也不知蘇曉雨的期望究竟成為現實沒有。奇怪的是,好些天不得蘇曉雨的下落,成毓的心裏竟莫名其妙地空落落的。是因為還有個懸念在吧?當了幾回情感牧師,竟有些上癮的意思了?

連知道這一切的丈夫也好像關心一部連續劇似的關心著蘇曉雨的下落,隔兩天就會探探成毓的口氣。

一一來了,她來了。

這天,成毓一進門就這麼衝著丈夫嚷嚷著,神色裏有一種耐人尋味的東西。

誰來了,蘇曉雨來了嗎?怎麼不進來?

誰進來呀?我是說蘇曉雨身上來了!下午我和她通上話了。三天前她就已經回來了。一次家門也沒進,家裏人隻當她還在廣州呢。可她倒好,一下班就上街去買一大堆快餐飯、香腸、雞腿什麼的,然後就泡在維納房裏不出來——聽說是維納叫她這樣的,鬧不清他安的是什麼心……

問題是……她肯定沒懷上孩子?

沒錯,我最關心的也是這個,可是她肯定對我說沒有懷上。本來嘛,就那一回,這麼容易就懷上了?

那麼,維納的態度……

老樣子。

這不徹底沒戲了嗎?丈夫說。

恐怕是這麼回事。蘇曉雨沒怎麼說這個,隻說維納開心得要命,還對蘇曉雨誇口說:幸虧我教你的補救措施得力!

既然這樣,蘇曉雨應該和他好好談談,不行就趁早拉倒算了。

我也早這麼和蘇曉雨說過了。成毓顯得大惑不解的樣子對丈夫說:

奇怪的是這個蘇曉雨,好像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懷疑這丫頭是走火入魔了,仍然沒一點回頭的意思。居然說經了這一回她想通了,置之死地而後生了。中國人就照中國人的哲學過吧,她打算認命了。今後什麼也不管,維納叫她幹啥就幹啥,走到哪裏是哪裏。他想結婚就結婚,他不提結婚就混著過,看他到底拿她怎麼辦!

蘇曉雨還說什麼,一通百通。豁了出去,倒象卸下個大包袱;什麼家庭、社會、單位,任別人愛怎麼看怎麼看,愛怎麼想怎麼想,她反正就這麼黃蓮樹下彈琴,苦中作樂再說了……

好一個大徹大悟呀。丈夫嗬嗬一樂,感慨道:

說到底也是這麼回事,凡事不過是個心態,隻要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怎麼著其實都是過日子。

成毓倒有了些說不清為什麼的悵惘感。不由得自言自語地說:

可能這是她最明智的態度了。隻是……

隻是什麼?丈夫一目了然地盯注著成毓說:

我看,隻要你別有什麼文人之慨就好。人活在世,誰的日子比誰強哪去呢?就是蘇曉雨她真的和那個什麼維納結成了婚,就能萬事如意了?哼,弄不好更糟!還是走著瞧,順其自然吧。至於我們呢,好好對付我們自己的日子吧。說到底,保不定我們這輩子還不如蘇曉雨過得好呢;總這麼平平淡淡象盆水,不見得比人家大波大瀾有意思。

說的沒錯。隻是,看人挑擔不吃力呀。你大波大瀾看看?立馬又要想那盆平平淡淡的水啦……

也是。可做人嘛,不這麼想又能怎麼樣?

成毓的思緒不知怎麼仍在蘇曉雨那兒飄搖,不禁又歎了口氣:

怕隻怕她那張琴彈不了幾天哪。一時的所謂徹悟誰不會?誰又徹悟得了呢?連那些佛門之人,都還成天把這戒那戒地放在嘴上念個不停呢,真徹悟了,還要那些個勞什子幹嘛?況且我們這些紅塵中人?照我看呀,蘇曉雨這事還遠遠沒完,要不了幾天她又會來,你信不信?

丈夫沒再接腔,隻默默地衝著窗外出神。

成毓向窗外看去,外麵什麼也沒有,隻一片飛飛揚揚的法桐花的毛絮,在緊一陣鬆一陣的小南風裏上下浮沉。

但願她不再是來訴苦的。

成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