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不能!維納一口否定,可是過了一會,他又問我:
你知道那會有多大的麻煩嗎?
可能會有些麻煩,比如需要一張結婚證明。
可是我們哪有這個玩藝呢?
我品出了他的話意,這令我十分失望,反而更堅定了保住這孩子的心願。但我仍然試探他說:實在不行就隻好想別的辦法,比方多花些錢,找個私人診所做手術,當然這要冒點兒風險。
可是維納立刻跳了起來:
風險?那怎麼可以!我想我必須認真警告你:沒我的同意,你絕對不可以自行其事。中國的醫院都那麼簡陋,我都懷疑會被他們搞出什麼大事來,何況什麼倒黴的私人診所。記住,無論事情怎樣結果,你決不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樣說了他還是不放心,又反過來不斷地安慰我說:
你不要著急,讓我們耐心一點,看看再說。也許根本沒什麼可怕的結果。也許……但我們總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他反複嘮叨著這句話,可是到底他打算取什麼辦法,就是不吐一個字。我想他根本還抱著僥幸心,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還是不會下決心的。但是我看得出他的思想矛盾得很厲害,他其實比我想象的還要著急。每天一見我,他的第一個表情就是抱緊雙拳,滿懷恐懼和希望地狠狠盯住我的肚子。我搖搖頭,他便立刻輕歎一聲:
上帝嗬……哦,不要緊,會來的會來的。
他喃喃嘟噥著,與其說是安慰我,倒不如說是在安撫自己的焦灼。
這麼說,你這著也許真是擊中維納的要害了。成毓鬆了口氣:
更重要的是,看來他也不像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否則,他大可以袖手旁觀。你可也夠狠的,維納如果知道他曾經讓你狠狠地戲弄了一把,今後結了婚的話,恐怕要懼內懼到天堂為止啦。
蘇曉雨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
別人不管,你總應該相信我實在是出於無奈。我不得不如此,但我今後會好好回報他的。隻是,我擔心現在說這些太早了些,誰知道到底是不是懷上了呢?即使懷上了,那漫長的十個月我怎麼過呀?會不會又流產了呢?哎呀我真是焦心透了,你看我這不真成了孤注一擲的賭徒了嗎?
那為什麼不上醫院去做個檢查確診一下?這是很簡單的事情。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個人。
不用。熟人我也有,到了這份上也不怕什麼難為情的了。可是我……說穿了,我還真怕上醫院,萬一不是那回事,我這唯一的希望不是早早地破了產嗎?要是真有,不去不是更好些嗎?
哦,你這個瘋丫頭喲!成毓情不自禁地唏噓起來:
看把你折騰的呀……
是呀,和個瘋子有什麼兩樣?還陰謀詭計、無惡不作——什麼甜蜜的愛情,美麗的人生,下輩子再不信這些書上的鬼話!
說著,蘇曉雨站起來,在衣櫃前扭來轉去的照了一會,眼睛老盯著肚子,希望那兒已經如願地有了什麼變化。可是看了半晌似乎又不滿意,一扭身,背對著鏡子坐下來,望著窗外那一方天空發起呆來。
成毓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天上空空如也,沒有雲彩,沒有飛鳥,連一片樹葉也不曾飄過。
你在想什麼呀?她問。
喔,蘇曉雨掉過頭來,衝著她慘淡地一笑:
我想……我會不會真的有什麼毛病喲?
一句話又觸及自己的痛處,蘇曉雨的聲音嗄然悶住,頭一低,抽嗒抽嗒地憋了半天,才把眼眶裏的淚花憋了回去。
唉,人哪,真是說不明道不白的一個怪物嗬。成毓在心裏這麼感慨著,再也沒說什麼。
蘇曉雨又默默了。好一會,突然省悟過來似地蹦起來:
我該走了。我想,多歇歇總是好的吧。她下意識地輕撫著肚子,臉上又泛起紅紅的光澤。
成毓注意到她的衣服穿得很多,儼然真是個孕婦,以至於臉上捂出了一層細汗,不由得暗暗搖了搖頭。
可是誰知道上了床能睡得著嗎?這幾天我一直在恍恍惚惚的狀態中,好久沒睡過囫圇覺了。我知道這對孩子也不好,可就是沒辦法讓自己安下心來,又不敢吃安眠藥什麼的。
既來之,則安之吧。
隻好這樣想了吧。謝謝你,和你談幾次話,我心情真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