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蘇曉雨對她的童年生活沒有什麼太多的記憶。印象最深的一點是:蘇曉雨是在8歲以後才回到父母身邊的。就是說,她從小由奶奶獨自撫養大,她沒有見過早逝的爺爺。

回到父母身邊後,好些年裏蘇曉雨和他們缺乏認同感。但這似乎並沒有給她留下太多麻煩。她隻是一向認為她的當工廠科研人員的父母很平庸,沒什麼讓她可以向人誇耀的東西。

那時,蘇曉雨每天放學回來就埋頭於作業,同時在耳朵上塞著塞子狂聽一切時尚的碟片。除此而外再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是享受的東西,生活機械而平板,像一潭漂滿浮萍的死水。但她似乎已習慣或曰麻木於此,從不曾認為這有什麼改變的必要。

所幸的是蘇曉雨的成績一向很好,她讓她的父母為她驕傲了好些年。問題在於她和他們基本沒有什麼交流,好像始終沒什麼共嗚點。

蘇曉雨明確自覺到她對父母尤其是母親缺乏感情是在青春期的事了。蘇曉雨仿佛一夜之間喜歡上了父親(或許應該說是她格外地討厭起母親來),她一反常態地和他說長道短,有什麼事情也不是象一般的女孩子一樣從母親那兒獲得幫助。記得最清楚的是,蘇曉雨的第一塊月經紙是父親教她用的。因為她根本不想也不習慣告訴母親她的任何心事。

對於每天在耳邊絮絮叨叨的母親,蘇曉雨的回答總是極不耐煩的“唔”或者“知道了”。蘇曉雨至今仍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恨母情結”,可能是由於母親常年與奶奶的緊張關糸吧?

這種仇恨在蘇曉雨上了大學後大大緩解甚至可以說是基本消失了。可是在蘇曉雨17、8歲的時候它簡直達到了變態的地步。那時,為了保證蘇曉雨能考上大學,因為高中畢業就被迫下放而從此再也沒有進過學校,從而為此吃夠了沒有文憑苦頭的母親,完全將蘇曉雨視為她再一次“人生”的希望。為此她費了多少多餘的心思嗬!其結果是蘇曉雨簡直成了個必須不折不扣地按她的鍾點吃喝拉撒睡、複習複習再複習的奴隸。她們的摩擦因此達到白熱化地步。那時同樓鄰居經常可以聽到蘇曉雨(有時是深更半夜)突然爆發出來的尖銳刺耳的歇斯底裏,有時她發出突如其來的怪叫、跺腳,有時抓住什麼東西就亂摔一氣。那大多都是衝著母親來的。

最典型的事例是:等待發榜的日子裏,母親失卻了管製蘇曉雨的理由,而蘇曉雨則以過份的放縱來討回她自認為失落的一切。白天,她一個人在屋裏大聲唱歌、朗誦,然後啃著瓜子泡在電視機前;晚上她衝完澡後,總是長時間地穿著窄小的三角褲,哼著歌子在驚訝的父母麵前晃來晃去。母親的咒罵隻會令蘇曉雨第二天變本加厲地重演故伎。當然這並非亂倫心理,蘇曉雨這樣的全部目的隻是為了氣氣母親一一她討厭蘇曉雨有意討好父親,和這“不成體統”的樣子。蘇曉雨偏偏就以此來報複她,潛意識裏還企圖離間父母感情。

蘇曉雨那時莫名其妙地喜歡看到父母之間的不和與吵鬧;她還特別喜歡聽到父親在她麵前訴說他對蘇曉雨的同情和對母親的不滿……

上了大學後,蘇曉雨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變得特別多愁善感。每到假期,她除了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小說,就是望著窗外的閑雲想心思,作種種綺麗古怪的白日夢。

蘇曉雨作過多少荒唐而又美妙無比的白日夢嗬!

她身在天地之間。好像飄浮的氣球一般在雲彩間浮蕩。雲彩不斷將她帶入輝煌壯麗的氣氛,又帶回肮髒的地球。但總是看不見人類,看不見兒童。大寫的“我”展現在她腦海,在她手上,在她心頭。

有時她坐在古老王國的寶座上,成為國王寵愛的美麗公主。

有時她走在滿是蛇蟲的泥沼上,悠哉,遊哉,無憂無懼。

她為自己作詞譜曲,用最美的言詞稱頌自己。

她走上舞台,無數人在台下為她鼓掌、歡呼,掌聲滾滾,如同雷從天降。

蘇曉雨真快樂嗬!音樂從她的腳底飛出,在她眼前終於出現了人。男女老少,引頸望天,稱羨讚美她那優雅美麗的氣質;人更多了,越來越多了!但是蘇曉雨的幻覺也結束了,幸福之巔達到了,緊接著就是墜落。

唉,就是在夢裏,幸福也有完結的時候,像氣泡一樣破碎了。蘇曉雨又回到了地球的塵土和噪音之中,心情也因此比作夢前更加消沉、沮喪而迷茫……

蘇曉雨總覺得自己的婚戀觀可能與一般人一樣,也更可能大不一樣。總之蘇曉雨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無師自通的地方。比如她較早時候就確信不疑地認為:至少絕大多數婦女身上都有一種野性的成份。她們希望被俘獲,被占有。這實質上是女性固有的一種自卑感的結果。因為它是對理想的崇拜;她們想愛那些戰士、勝利者、成熟者,一切能“征服”或“駕馭”她們的人。而不是淺薄的、不懂事的、裝腔作勢的或毛頭小子。

這種認識或許在潛意識裏支配過自己的性格發展?

當然,悟到這點也是有一個很長的過程的。

蘇曉雨的“戀愛”史可以一直追溯到童年時期。

蘇曉雨在7、8歲的時候就“選定”了自己的“丈夫”,他是奶奶家鄰居的孩子。蘇曉雨回到父母身邊後仍然與他朝夕相處,因為他們在一個小學念書,並且一直是同班同學,直到五年級他患白血病死去。

為什麼一個人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死去呢?這疑問幾乎一直在暗暗地糾纏著蘇曉雨的靈魂,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滿意的解答。

他叫何平,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