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3)

跋歐陽公與劉原父手書

歐陽文忠公生宋盛時,稟中和之粹,作為文章,雍容溫厚,炳然一代之製。片言隻字,皆有深意。今讀寄公是劉公手書,感慨係之。自昔君子小人不相為謀,雖亂世未嚐無君子,治世未嚐無小人,視 【 「視」原作「時」,從元刊本改。】 在上者用舍何如耳。當至和時,陳執中居相位,而天屢降 【 「降」原作「出」,從元刊本改。】 災異,兩製諸公多求補郡。公是上疏陳之,其略曰:「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呂溱、蔡襄、歐陽修、賈黯、韓絳皆論誼質直,不阿執政,有益當世。不宜許其外補,使四方有以窺朝廷啟奸幸之心。」仁宗亦悟,留歐陽公等不行。書中所謂「真性難移,加以權幸側目,交攻累年,乞外不得」者是也。又謂「子華喪弟,直孺之許為郡,漸有樂意。不平山更望增緝。」蓋子華,絳也;直孺,黯也。公是出知揚州,皆不得立於朝矣。夫君子在位,小人在野,天下之泰也。方慶曆初,韓、範、富諸公當國,知天下無事,士大夫弛於久安,慨然思正百度,共修太平。海內悚然,知君相之求治。而權幸小人不便,萬方沮之。已而三四大臣相繼罷去,天下事卒不複施為。嗚呼,以仁宗之忠厚明恕,在位日久,熟知臣下情偽,又得韓、範諸公為之輔相,可謂明良際遇。而羣邪壞之,世竟不克登於極治,庸非天乎。是卷禦史敬公克莊所藏。公先相國文忠公實為先朝名臣,晚歲屢召不起,是亦難進而易退者,故表先正之事以為勸焉。

題諸公與智參議先生書啟

右書啟兩卷,國初名公諸老寄贈洛陽智先生者也。先生諱迂,字仲可,少與竇公默流落漢上,丙申北歸。深明易學,屏居一室,焚香鼓琴,世務紛華,翛然不足以動其心。世皇在潛邸,聞其名,遣近侍持書及竇公同被召。入見,首陳王道。上問:「方今有如周公者乎?」先生對曰:「主上身其道,跡其事,心其心,非周公而何。」是時耶律公楚材領中書政務,命諸路置經籍所,以儒者司之,蓋欲士明經學,興起文治。先生分行京兆。會廉公希憲、商公挺開閫宣撫,辟先生參議其幕,立綱陳紀,興利除弊,畫讚為多。暇則講說經訓,以道義相切劘,官雖僚屬,誼同師友。久之,請致其事。世皇不忍其去,賜田宅,俾家於秦,仍歲賜銀三笏為養老資。先生辭之不可,止取其一。嚐有盜夜入其室,裂其幣在杼軸者以去,家人欲聞之官。先生止之曰:「此必閭裏細民之貧者也,官若捕之,能無擾及善良,傷吾鄉鄰故舊之情乎!」盜聞愧之,複還其幣,時人以先生能化盜為善。少與兄相失兵間,後知兄居真定,既老猶屢省之。兄亡,載其喪還葬於洛,世共高其行義。中統、至元之初,廉、商諸公為相,收召海內賢才,布列有位。先生退老於秦,日以琴書自娛,不複仕終其身。昔者國家甫定中夏,一時人物皆金源氏承平百年學校貢舉封殖樂育者也,是以不死於兵,以遺於我。殆世祖立極,肇興製度,崇建官儀,朝廷之上,衣冠之盛,皆其人也。今觀卷中一一具在。惜乎行事多堙晦弗傳,故予略為述之如此。詩曰:「無競惟人,四方其訓之。」當國者可不以登攬賢材為務乎。

題孟天暐擬古文後

太原孟天暐學博而識敏,氣清而文奇。觀所擬先秦、西漢諸篇,步趨之卓,言語之工,蓋欲傑出一世,其誌不亦偉乎。昔歐陽公謂韓子為樊宗師墓銘,即類樊文,其始出於司馬子長。子長為長卿傳,如其文。惟其過之,故能兼之。夫文章務趨一時所尚固不可也,然欲求合於古,又豈易言哉。故韓子曰:「為文宜師古聖賢人,師其意不師其辭。」歐陽公亦曰:「為文勿用造語,模擬前人,取其自然爾。」三代以下,文之古者莫韓、歐若也,而其言如此,當與天暐評之。

題魯齋先生手書後

右魯齋先生許魏公手書四幅,寄京兆呂君輔之及其子翰林侍讀學士伯充者也。初,世祖皇帝受封食邑於秦,至征大理,禡牙於斯。首聘魯齋,見於六盤山下,命教授京兆子弟。是以呂君獲納交於先生,翰林從之問學焉。而關輔教化淳美,其淵源有所本矣。嚐讀魯齋所述呂君墓誌雲:「君生子未逾年,日買書為教養計。既長,擇師就學。學必以稽古踐實為貴。」又雲:「翰林治喪,上稽司馬氏、朱氏,考訂古禮;下仿高陵楊氏已行故實。使古人送終之正,複見於今。」手書第四幅所謂「葬禮仿依古製,非信道之篤莫能者」是也。夫以呂氏家庭之所授受,師友之所講習,莫非彝倫日用之大,故其表俗惇禮,卓然有以異於人也。誌中所稱高陵楊氏,即太史楊文康公,其執親喪動合古禮,魯齋之畏友也。嗚呼,宋、金季年,文習益漓,魯齋先生奮起草野,推明聖賢之遺經,篤實踐履,故一時及門之士操行悉有可觀,考呂君父子之事可見矣。天爵向官西台,訪求故家遺俗,蓋罹天曆兵荒之餘,文獻或不足征。今呂氏諸孫執禮奉常,受業冑監,是則詩書之澤獨能傳諸久遠,信知為善之有後乎。晚學趙郡蘇天爵書。

題襄陽重刻墮淚碑後

古之君子立身製行,既足以儀形於家,居官臨民,又足以垂稱於後,是豈聲音笑貌所能致歟。太傅羊公之鎮襄陽,生則惠澤及於人,沒則流風傳於世,蓋有其實則有其名也。當時所謂墮淚碑者,石已解裂,後人思公重刊者三。夫以羊公之德,固不係乎碑之存亡,而人之思公非碑無以著其愛慕之誠也。然則碑之所存,蓋有懲勸之道焉。襄陽郡守呂侯、戍帥楊侯拳拳以是為念而不釋者,其亦有所見乎。昔召伯布政南國,舍於甘棠之下,其後人思其德,愛其樹而不忍傷。況金石之文,巨書深刻以表其善政,固所以傳不朽也。然自漢、魏以來,文之著於桓碑彝器以為無窮之計者亦多矣,其不幸消磨於風雨野燹之中,毀棄於樵夫牧子之手,使古人遺跡餘韻泯沒無聞者,豈獨墮淚碑乎!不有好古尚賢之君子,其孰知愛重之哉。故歐陽公始克收而藏之,或正簡編之訛,或補政事之缺,非徒以資翫賞而已。尚書王君實博雅多識,好畜古文奇字。博士周伯溫精通六書,嚐奉勅臨摹晉人法帖。呂侯為政,深知追慕昔賢。楊侯將家,獨能崇尚文事。此其一時人物風致之美,後世不可及矣。至正五年秋八月丙寅,通奉大夫、山東東西道肅政廉訪使趙郡蘇天爵題。

恭跋禦賜真草千文碑本

聖天子纘承正統,恭儉愛民,深宮燕間,日閱圖史,蓋以怡神養性。臣於時譯文經筵,數從講官之後,瞻望清光。及備員省闥,參與政議,伏覩至正初詔,以勑入有經,誡勑近臣不可互奏賞賚。觀其以真草千文碑本頒賜臣下,則文物興隆,治化清謐,從可知焉。昔之人君以一嚬一笑皆有所係,未嚐輕賜予者,誠有為也。是本翰林學士承旨臣姚庸在宥密時所承賜者。臣庸揚曆台、省,為時儒臣,潔白廉正,溫雅醞籍,蓋於皇上所賜深有契焉。至正六年丙戌九月庚子,集賢侍講學士、通奉大夫兼國子祭酒、差充京畿道奉使宣撫臣蘇天爵頓首謹記。

跋延佑二年廷對擬進貼黃後

延佑乙卯,仁皇初策進士,登第者五十六人。今三十二年,以文詞政術知名者十餘人,不幸才弗滿用而歿者又十餘人,官之崇卑則在所不論也。當是時,方內乂安,文物熙洽,而聖策所問,猶以稼穡傷於水旱、細民致於饑寒、未能家給人足為憂。嗚呼,聖慮恤民若此,禎祥其有弗格者乎。蓋自昔人君旁求俊彥,布列有位,於以敷宣治化而已。故學古入官議事以製,成周之治所由隆也。仁皇臨禦,深厭法吏貪刻,銳欲登進賢才,丕變習俗。後之議者弗思聖慮深遠,第患選舉泛冗。夫選人之方固當澄汰,寧無闒茸雜進之流,不學無術者乎!聖天子克複舊章,多士興起,臣時備員省闥,獲觀盛事。乙酉之春,承詔與治書侍禦史臣李好文、翰林直學士臣宋褧、工部侍郎臣斡玉倫徒充讀卷官,伏覽延佑儒臣擬進貼黃,益歎先朝崇文之盛。通奉大夫、浙東海右道肅政廉訪使臣蘇天爵恭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