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論台察糾劾辨明之弊

嚐謂糾劾貪邪,在乎公天下之好惡;辨明誣枉,所以著一人之是非。好惡既公,則惡黨消而奸弊息;是非既著,則善類伸而治化興。欽惟世皇肇立台憲,登明選公,欲四海人才之來集;揚清激濁,務一時公論之持平。比者風紀之司,論列涉於輕易,或因察識之未審,故致辨論之多端。自昔國家皆有國是,國是既定,則邪正判而公道行;國是不明,則是非雜而人心惑。宋宰相王曾語諫官韓琦曰:「近見章疏所陳甚佳,高若訥多是擇利,範希文未免近名。要須純意為國家事,斯其諫論之良法歟。」夫天生人才足周一世之用,作而成之則才常有餘,沮而棄之則才恒不足矣。然公族貴冑必生於閥閱之家,而謀士軼才或出於山林之下。故伊尹聘於有莘,傅說起於版築,孰曰出身之卑賤,豈論家世之寒微。此古者數路用人,未嚐滯於一也。

夫法令朝廷所定,廷尉天下之平,或笞或杖,受宣者必申稟於中台;或降或黜,無例者必定擬於刑部。是慎重於守法,不敢輕於用刑。今動輒曰;「省、院、台勿用」,則當用者宣政、資政之選乎?是降為雜職矣;又曰:「有選衙門勿用」,無選者孰敢用乎?是不複得敘矣。且職官犯贓,猶有一貫至三百貫之分,至論其罪,則有殿、降、敘、不敘之別。豈有一遭論列,或犯在革前,或事涉疑似,輒坐雜職任用之科,終身不敘之罪,豈法之平允哉!且犯罪者至於流遠,家屬尚留於京師;被劾者未至當刑,起遣即歸於鄉裏。蓋緣無事可尋,瓊森於掇拾;潔白素著,特為之汙染。致使高尚之人聞而退藏,有誌之士亦為斂避,當路興乏全材之歎,後世有國無人之譏,其於世道甚有關係。

夫孰賢孰否,在君子固自信而不疑;去泰去甚,當言者宜核實以詳審。今始者一人糾言其罪,次者一人辨明其非,三人共列於一堂,何以酬酢乎庶政。縱使不行報複,豈能消彌讎嫌。夫史官定千古之褒貶,台諫判一時之是非,褒貶公則後世之人信,是非明則天下之人勸。今或好惡淪於所偏,邪正因以失實,輕則訐人之陰私,甚則誣人之父祖。是以清濁混淆,善惡錯亂,朝是而暮非,春劾而夏辨。奏請有煩於聖聽,辨論實撓於台端。事至於斯,當究其理。大抵為治莫先於擇人,擇人貴在於守法。蓋諸人呈言並無罪責者,所以通上下之情;台諫論事務得其實者,所以重耳目之寄。若不申其賞罰,何以端其本原。舉人不當,今有連坐之科;論事不實,古有抵罪之禁。今後論言人者,必須赦後為坐,果犯贓罪,並從台憲追問。其餘罪名,仍須法司定擬。如此則事不至於及覆,法必底於允平,奏請不煩於聖聽,毀譽弗紊於朝章。刑政肅而國體尊,是非明而人心服。公論幸甚,天下幸甚。

建言刑獄五事

蓋聞刑者輔治之具,非恃刑以為治者也。欽惟國家列聖臨禦,其用刑也本之以寬仁,施之以忠厚,內則論議付之刑曹,外則糾察責之風紀。故治功表著,德澤涵濡。然法之所立,或有所未周,吏之奉行,或有所未至。當職猥以譾材,竊食重祿,粗有聞見,畧具敷陳。

一、到選官員,年六十五以上者,先行銓注。此國家優恤臣僚,宣力既久,恐其年不逮,恩德至渥也。照得各處推官專掌刑名,夫案牘之冗,全藉乎精神;審讞之詳,悉資乎耳目。案牘不差則吏無所欺,推審既詳則囚無寃抑。今路、府推官往往年老,或視聽不明,或神思昏耄,苟圖祿俸,姑侯引年。欲望刑政肅清,蓋亦難矣。夫「先行銓注」固明時之厚恩,而刑罰不中亦聖人之明訓。今後各處推官有闕,當選吏通儒術,儒習吏者,材力明敏,別無過舉,方許為之。其年六十五以上者,銓注別職。如此則庶幾刑罰得中,官無曠職矣。

一、民之犯罪,具有常刑,苟肆攘奪,理宜禁治。切見各處人民,或稱窩藏盜賊,或言收寄贓物,或因偽鈔攀援,或為私鹽致訟。凡一切刑獄等事,有司公吏巡捕人等,往往因其捕獲,乘隙肆為搶奪。所犯罪有輕重,家貲為之一空,甚至取其贓仗。其家因為得罪,蓋亦不敢告陳,有司亦不受理。江淮之南,此風尤甚。照得舊例:「諸被囚禁不得告舉他事,其為獄官酷己者聽之。」夫在獄被酷猶許陳告,況民之罪狀未明,一家已被其虐,不亦甚可恤乎!今後有犯此者,許其家人明立證佐,具狀陳告。合無比依搶奪民財估贓定論。官吏失於約束,亦合量情究治。如或挾讎妄告,抵罪反坐。如此庶幾愚民不至甚受其害,而巡捕之人亦知有所警畏矣。

一、至元三年七月內,中書省奏準節該:「除人命重事外,偷大頭疋等一切罪犯,贓仗完備,不須候五府官審理,令拘該衙門依律歸結。」欽此。夫民之犯刑或不得已,累朝欽恤具 【 「具」原作「其」,據元刊本改。】 有憲章。向者三年一次遣官審理,本為罪囚在禁淹滯。今次奏準偷大頭匹等罪許令拘該衙門歸結,則是人命重事直待三年五府官處決。誠恐獄內係夥,愈見淹延。照得立禦史台條畫一欵:「所在重刑,每上下半年親行參照文案,察之以情,當麵審問。若無異詞,行移本路總管府結案,申部待報。其有翻異及別有疑似者,即行推鞠。若關人眾卒難歸結者,移委附近不幹礙官司,再行磨問實情。若更有可疑,亦聽複行推問,無致寃枉。若有寃滯,隨即改正疏放。」欽此。今後內外重囚,擬合照依舊例,令廉訪司審錄。果無寃抑,移牒總管府結案,申覆詳斷。其三年一次遣官審理,既不得人,徒增煩擾,並合住罷。如此庶幾獄無淹滯,刑政肅清矣。

一、伏覩至元二年八月內宣諭聖旨節文:「內外有司官不為用心捕捉盜賊,縱有拿獲賊徒,取訖招伏,贓仗明白,指以小節不完,不行歸斷。今後但有捉獲強盜、偽造寶鈔賊徒,半年之內,依例 【 「例」原作「律」,據元刊本改。】 結案。偷大頭疋,三個月內須要結案。合該杖罪,依例 【 「例」原作「律」,據元刊本改。】 斷決。違者在內監察禦史、在外廉訪司官驗事輕重究治。」欽此。謹按,易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蓋言獄者不得已而設,民有罪而入,不可留滯淹久也。今各處在禁重囚,或為賊盜寄贓仗於別所,或印偽鈔藏板具於他鄉,或指為首同伴在某處居止,或稱家屬證佐在某家隱藏,果有堪信顯跡事發,官司即須移文勾取,不得因而妄指平民。彼處官司倚恃不相統攝,往往不即追捕,以致賊徒在逃。又令毀棄贓仗,遷延歲月,虛調文移。蓋因官吏舞弄作弊萬端,以致刑獄淹延不能杜絕。江南州郡,此弊尤甚。今後如有承受各處公文,即當劃時追捕。若今賊徒等展轉在逃,贓仗亦不到官,合無比依不即捕盜等例,定立罪名。如此庶幾事得結絕,吏知畏懼,而州郡亦無留獄矣。

一、法製之立,既有成規,奸偽之滋,理宜嚴禁。照得舊例:「諸保辜者,手足毆傷人限十日,以他物毆傷者二十日,以刀及湯火傷人者二十日,折跌支體及破骨者五十日。限內死者,各依殺人論。其在限外及雖在限內以他故死者,各依本毆傷法。」參詳此法,古今遵守,別難更易。今江、淮以南,或辜限已滿,其被毆者身死,有司往往比依元貞元年孟福被死事例,加等科斷。若皆如此遵行,是辜限為不可用。破已成之法,開奸弊之門,誠恐刑獄日滋,深為未便。照得孟福事例,通製既已不載,有司似難奉行。今後鬪毆傷人者,止 【 「止」原作「正」,據元刊本改。】 合依辜限之製,或在限外雖無他故死者,合無止依本毆治罪。其孟福例擬合遍行禁止。如此庶畿奸偽不滋,法製歸一矣。

山東建言三事

審天下之勢者,當謹其微;論生民之治者,當究其本。夫審勢而不謹於微,至於著則不可為矣;論治而不究其本,求其末則又何益矣。欽惟國家布列台憲,蓋以重內外耳目之寄,達遠近聞見之詳。惟茲山東奄奠齊、魯,控製千裏,按臨百城。爰自去歲以來,諸處盜賊竊發,始則潛形塗麵,猶恐人知,甚則鳴鼓樹旗,不畏官捕。郡縣聞風而避,弓兵望影而逃。生靈遭其荼毒,府庫恣其攘奪。致煩朝廷遣官,中外始獲寧息。比者各州盜竊複有,或二十為羣,或七八作黨,白晝殺人,刼其財物。昔人有言:盜猶火也。火之為災,撲之於將然則易為力,救之於已熾則難為功。故小盜不滅,則大盜不絕,可不豫防之乎。伏望朝廷恤民以安其生,選官以責其治,錄囚以除其惡。且山東禦盜之方,前後言者不一。有曰浚治城池者矣,有曰繕修兵備者矣,有曰分軍鎮守者矣,有曰申明賞罰者矣。夫言之甚者,人則以為張皇;言之緩者,人或以為迂闊。是以言者甚難,而聽者不可不審也。今茲畧陳當行實事,尚冀采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