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3 / 3)

一、治平既久,民獲奠居,版籍既定,田無餘畝。蓋山東益都之境自昔號稱廣斥,書所謂「萊夷作牧」是也。今國家平定蓋已百年,戶數土田悉有定籍,適者奸人妄行呈獻,凡民之田宅墳墓悉指以為荒閑。朝廷雖嚐差官覆實,輙與符同,不複考察。夫既設置官吏,遂為會斂稅糧,幸因水旱為由,不克收滿元額。民既無所控訴,官亦無可奈何。驗其一歲所入之稅糧,僅足諸人所支之俸給,既不能裕財富國,徒足以害眾擾民。矧今山東黎民阻饑,盜賊多有,誠恐因之別生利害。欽覩天曆元年詔書節文,有曰:「國家租稅自有常例,今後諸人毋得妄獻田土,違者治罪。」擬合欽依明詔,將山東田賦總管府等衙門革去,其百姓合納租賦並依舊製,庶使一方之民鹹獲有生之樂,仰稱文宗皇帝發政施仁之盛德。

一、薄賦稅者,治國之大經;廣聚斂者,蠹民之弊法。夫以河南之地,方數千裏,所輸稅糧,已有定數。先之以劉亦馬罕妄獻地土,既已長流海南,是無閑田,亦已明矣。爰自延佑以來,奸人竊取相位,欲興功利,以固權寵,輙以經理為名,惟欲擾害其眾。名曰自實田糧,實是強行科斂。朝廷深知其弊,累降詔書免除。有司失於奉行,至今令民包納。夫以堂堂天朝,富有四海,差稅之入,悉有定製,乃因興利之徒,遂遺斯民之害。擬合欽依累朝詔旨,其經理虛樁之數,並行革撥。豈惟彰朝廷薄斂惠民之厚澤,亦以植斯民本固邦寧之遠圖。

一、國家之治,當一視而同仁。夫以高麗為國,僻居海隅,聖朝肇興,首效臣節。世祖皇帝嘉其勤勞,厘降公主,蓋所以懷柔小邦,恩至渥也。比年以來,朝廷屢遣使者至於其國,選取子女,求娶妾媵,需索百端,不勝其擾。至使高麗之民,生女或不欲舉,年長者不敢適人,憤怨感傷,無所伸訴。方今遼東歲歉,民適告饑,和氣之傷,或亦由此。今後除內廷必合取索外,其餘官員敢有不經中書擅自奏請取索高麗女子,及因使其國娶妻妾者,擬合禁治。庶幾彰國家同仁之治,慰小邦向化之心。

乞免饑民夏稅

天生烝民,為國之本;地生百穀,為民之財。國非民罔興,民非財罔聚。故書有「本固邦寧」之旨,易有「聚人曰財」之文。我國家興隆百年,子育兆姓,雖賦稅專征於郡縣,而恩澤常出於朝廷。爰自去歲以來,不幸天災時見,或值旱幹,或遇霖雨,河水泛溢,年穀不登。以致江浙、遼陽行省,山東、河北諸郡,元元之民,饑寒日甚。始則質屋典田,既不能濟,甚則鬻妻賣子,價直幾何。朝廷雖嚐賑恤,數日又複一空,朝飡樹皮,暮食野菜,饑腸暫充,形容已槁。父子不能相顧,弟兄寧得同居。壯者散為盜賊,弱者死於途路。聞之亦為寒心,見者孰不隕涕。殆茲春夏之交,將為蠶麥可望,蟲已損其桑柘,蝗又食其青苗。夏麥既已不收,秋田猶未下種。天災若此,民窮奈何。衣食尚且不充,賦稅何由而出。誠恐州縣官吏,但知依期征索,棰楚既施,瘡痍益甚。夫民惟國之赤子,財者本以養民,宜從朝廷早賜聞奏,驗彼災傷去所,曾經賑濟之家,合納夏稅,量與蠲免。庶幾實惠普洽困窮,銷愁怨之苦為歡悅之心,和氣既充,陰陽自順,四時協序,百穀用成。黎民雍熙,天下幸甚。

請保養聖躬

天下安危係乎人君之一身,人君身安則天下安矣。是以古之王者慎起居以節嗜欲,親忠良以稽古訓,蓋所以調護身體,安定黎民,實惟宗社之至計也。欽惟皇帝陛下纘承正統,端拱淵默,開設經筵,怡神圖史,而祖宗基業之隆,天下安危之計,不可不深慮也。昔者太祖皇帝龍奮朔方,肇基王跡,身屬櫜鞬,櫛風沐雨,削平諸國,以立子孫萬世之基。世祖皇帝既臣宋人,遂大一統,選士求材,作新百度,深仁厚澤,普洽羣生。列聖相繼,保守治平。至我明宗皇宗、文宗皇帝遭時多難,播越南北,撥亂反正,中興帝業。臨禦未久,傳之嗣聖。

洪惟陛下春秋鼎盛,聖質日長,當祗畏以事天地,誠孝以奉宗廟,思祖宗之勤勞,念基業之艱難。四方之人亦皆延頸企踵,注目傾耳,觀聽陛下德業之光,想望太平治化之盛。近聞起居稍違安適,旋即和平,聖躬萬福,然而不可不慎也。夫以陛下承天地、宗廟、社稷之重,守祖宗百年之業,為億兆之人父母,固當夙夜寅畏,調護聖體,以慰臣民之望。今聞鑾輿將出,北幸上都,廬帳服禦,供奉惟謹。而道路之間,寒暑霧露,尤宜調攝。蓋人君所愛,莫切於身,忠臣事君,亦莫切於愛君之身。嚐聞殷書曰:「惟王不邇聲色。」夫成湯清凈寡欲,純乎天德,故能享國長久,為殷盛王。孔子亦曰:「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言人少時血氣未定,而傷伐本根,或損壽考之福,故君子戒之。伏惟陛下思天下安危之本,監殷書、孔子之言,節嗜欲以調養聖躬,親忠良以日新德業,則宗社尊安,生靈幸甚。卑職備員台諫,思圖保效,輙陳狂瞽之言,無任惶懼之至。

修功臣列傳

古者史官所以論著君臣善惡得失,以為監戒者也。欽惟聖朝龍興朔方,滅金平宋,遂一華夏,而閥閱勳舊之臣,謀猷才能之士,苟不載之簡策,何以垂示方來。夫祖宗大典既嚴金匱石室之藏,而功臣列傳獨無片簡隻字之紀,誠為闕典。然自大德以來,史臣屢請采輯,有司視為泛常,迄今未盡送官。卑職 【 「卑職」原作「當職」,據元刊本改。】 昔嚐備員史官,謹具四事,以備采擇:

一、史有二體。編年始於左氏,紀傳始於太史公。考一時之得失,則編年為優;論一人之始終,則紀傳為備。要之二者皆不可闕。近代作為實錄,大抵類乎編年,又於諸臣薨卒之下,複為傳以係之,所以備二者之體也。我國家至元間初撰祖宗實錄,於時諸臣多在。及元貞初,詔修世祖實錄,命中外百司、大小臣僚各具事跡,錄送史館,蓋欲紀述一代之事,寓修諸臣列傳。然以進史日期太迫,諸臣事實不完,遷延至今,竟不果作。向修經世大典,臣事之見於簡冊者,十居二三。矧今翰林職專筆削,若複曠日引年,不複紀載,將見勳舊盛烈泯沒無聞,為史官者無所逃其責矣。此例傳之當修也。

一、昔司馬遷為太史令,網羅天下放失舊聞、遺文古事,靡不畢集。於是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宣布於世。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為之實錄焉。夫史固欲其核實,事尤貴乎網羅。今史館修書,不過行之有司,俾之采錄。或功臣 【 「臣」原作「成」,據元刊本改。】 子孫衰替,而無人供報;或有司憚煩,而不盡施行。事之卒不能具者,此也。今史當先取其國初以來至於某年中間功臣當立傳者若幹人,各具姓名,或即其子孫宗族,或即其親舊故吏,或即其居官之所,指名取索,其人自當具報,不許有司因而煩擾。又諸公遺文,各處或已刊行,開具模印;未刊板者,令有司即其家抄錄,校讎無訛,申達史館。嚴立程限,違者罪及提調官吏,庶幾事無所遺,汗青有日矣。

一、官品固有高低,人材則無貴賤。且作史者本欲紀載賢能,以為後世之法,初豈別其貴賤而輙以為等差。故趙周既貴,姓名止見於當時;黃憲雖微,善行永傳於後世。近自金源以來,始以官至三品者行事得登於史,是使忠烈隱逸之士凡在下位者皆不得書,又何以勸善乎?其法之謬,以至如此。今二品以上,雖有官封,別無事跡,自可刪去。三品以下,或守令之賢,政績可紀;或隱逸之善,著述可傳;或人子之事親,若王祥之孝感;或義士之赴難,若南霽雲之殺身;並宜登載於編,以為將來之勸。

一、史之為書,善惡並載。善者所以為勸,惡者所以為戒也。故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後世史臣亦雲「誅奸諛於既死,發潛德之幽光。」今修史條例止見采取嘉言善行,則奸臣賊子之事將不複登於書歟?彼奸臣者固不恤其書與否也,今從而泯滅之,是使奸計暴行得快於一時,無所垂戒於後世,彼又何憚而不為惡乎!且如阿合馬、桑哥、帖失、倒剌沙之流,皆當明著其欺罔之罪,弒逆之謀,庶幾奸邪之徒有所警畏。然諸家所具事跡,多出於孝子慈孫之言,門人故吏之手,恐有不實。又當參以刑曹之過簿,吏部之行止,如此則善惡備書,而無虛美隱惡之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