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白波
飲酒之卷白波,義當何起。按:東漢既擒白波賊,戮之如卷席。故酒席仿之,以快人情氣也。
○龍鍾
亟有孔文子之徒,下問「龍鍾」之義。且未知所自,輒以愚見。「鍾」即「涔」與「鍾」並蹄,足所賤處,則龍之致雨,上下所踐之,鍾固淋漓濺澱矣。義當止此。餘俟該通。
○??咒
今人每??,必自祝所祈雲雲。案:《邶終風》篇注:「願猶思也,言猶我也。蓋他人思我,我則??之也。」鄭又稱,「古遺語:每??雲,人道我。」以為他人說我,我則??。此正得其願言者,非咒願之願,非語言之言。今則自祝,乃由誤解詩句爾。LLRR
○阿茶
公郡縣主,宮禁呼為宅家子。蓋以至尊以天下為宅,四海為家,不敢斥呼,故曰宅家,亦猶「陛下」之義。至公主巳下則加「子」字,亦猶帝子也。又為阿宅家子。阿,助詞也。急語乃以宅家子為「茶子」。既而亦雲阿茶子。或削其子,遂曰「阿家」。以宅家子為茶子,既而亦雲阿茶子。削其「子」字,遂曰「阿茶」。一說漢魏巳來,宮中尊美之,呼曰大家子,今急訛,以大為宅焉。
○下俚
俗呼下俚家為嘉李家者(秦人乎雲),以俚與國姓音同,不敢聯下字呼,因改為「嘉」,下聲逐近,亦以家美故也。
○揚聲
喪筵之室,俾妓婢唱悲切聲,以助主人之哀者,謂之「揚聲」,不知起自何代。案:其?買?買然宜呼為羊聲,義取報羔羊跪爾,不唯助也。抑用邀之,豈不深乎哉。
○屋頭
俗命如廁為屋頭,稱並州人鹹鑿土為室,廁在所居之上故也。一說北齊文宣帝怒其魏郡丞崔叔寶,以溷汁沃頭。後人或食,或避親長,不能正言溷,因影為沃頭焉。
○車輊
俚語以車頓前為質者,乃由不識「輊」字故也。(輊,音致。)《詩》雲:「如輊如軒。」前重為輊,後重為軒。俚見「輊」字似「桎」字,便以支乙音呼。(俚語之謬放此者,觸類而思,從可知矣。至如見馬首之低者,遂為頭質,乃由「車質」之誤也。亦宜雲“頭質」,其義與車同矣。)
○竹竺
粗??,因江東呼為笪,今京洛皆呼為竹笪。(今俗字音笪為恒,蓋此字音旦又音闥,當是有於笪旁書旦闥二音者,遂誤合二音,反謂是恒,遂以成俗)餘嚐因市此呼作「闥」音,為輕薄所嗤,曰:「真村裏書生。」餘應之曰:「聲亦呼作旦音,知乎?」(若是者又多,難悉言。)
○驢為衛
代呼驢為衛,於文字未見。今衛地出驢,義在斯乎?或說以其有?由有槽,譬如諸衛,有胃曹也,因目為衛(自前漢有直廬,郎吏居之。今則衛士處之,至今紫宸宣政殿外皆有廬舍,以宿衛士是也)。
○奴為邦
呼奴為邦者,蓋舊謂僮仆之未冠者曰豎人,不能直言其奴,因號奴為豎。高歡東魏用事時,相府法曹卒子炎誤犯歡奴。杖之,歡諱「樹」而威權傾於鄴下。當是郡寮以「豎」同音,因目奴為邦,義取「邦君樹塞門」。以句內有樹字,假豎為樹,故歇後為言。今兼刪去「君」字呼之。一說「邦」字類拜字,言奴非唯郎主,是賓則拜。
○措大
代稱士流為醋大,言其峭醋而冠四人之首。一說衣冠儼然,黎庶望之,有不可犯之色,犯必有驗,比於醋而更驗,故謂之焉。或雲往有士人,貧居新鄭之郊,以驢負醋巡邑而賣,複落魄不調,邑人指其醋馱而號之。新鄭多衣冠所居,因總被斯號。亦雲鄭有醋溝,士流名家多居其州,溝之東尤多甲族。以甲乙敘之,故曰醋大。愚以為四說皆非也。醋宜作措,止言其能舉措大事而已。
○抱木
南土有木,以「抱」為名者,言其輕滿,不能成斤,亦以造器,滿抱如無,因以懷抱名之也。南土多陂塘,多生水鬆。其抱木蹙水沫,依鬆而成,似鬆之疣贅,浮繞其株,悉去水麵三寸,原其化征假鬆之氣爾。故其臭芳,其質輕,抱木突輕於赤腳,誠哉斯言。然餘為南漳守,命工為亟匣筒(畢韋),抑造清明球卵,輕齎而歸,北人莫不稱便而異焉。
○薛陶箋
鬆花箋,代以為薛陶箋,誤也。鬆花箋,其來舊矣。元和初薛陶尚斯色而好製小詩,惜其幅大不欲長(?長之長),乃命匠人狹小之。蜀中才子既以為便,後減諸箋,亦如是,特名曰「薛陶箋」。今蜀紙有小樣者皆是也,非獨鬆花一色。
○稠桑硯
稠桑硯,始因元和初愚之叔翁宰虢之耒陽邑,諸季父溫清之際,必訪山水以遊。一日於澗側見一紫石,憩息於上,佳其色,且欲□□□□□□□□隨至。遂自勒姓氏年月,遂刻成文,複無元刂缺,乃曰不元刂不麩,可琢為硯矣。既就琢一硯而過,但惜重大,無由出之。更行百步許,往往有焉。又行乃多,至有如舉者不可勝紀。遂與從僮挈數拳而出,就縣第製斫。時有胥性巧,請斫之。形出甚妙,秀父每與俱之澗所。胥父兄,稠桑逆肆人也。因季父請,解胥藉而歸父兄之業,於是來斫。開席於大路,厥利驟肥。土客競效,各新其意,爰臻諸器焉。季父大中壬申歲授陝。今自元和後往還京洛。每至稠桑,鐫者相率輒有所獻,以報其本,迄今不怠。季父別業在河南福昌邑。下至於弟侄,市其器稱福李家,則價不我賤(然則其石以為諸器尤愈於硯)。
○石钅敖餅
石钅敖餅,本曰?彥餅,同州人好相?彥,將投公狀,必懷此而去,用備狴牢之糧。後增以甘辛,變其名質,以為貢遺矣。
○李環餳
蘇乳煎之輕餳,鹹雲十年來始有,出河中。餘實知其由,此武臣李環家之法也。餘弱冠前步月洛之綏福裏,方見夜作,問之,雲乳餳。時新開是肆,每斤六十文。明日市得而歸。不三數月,滿洛陽盛傳矣。開成初,餘從叔聽之鎮河中。自洛招致餳者居於蒲,蒲土因有是餳。其法寧聞傳得,唯博□軍人竊得法之十八九。故今奉天亦出輕餳,然而劣於蒲者,不盡其妙焉。
○風爐子
以周繞通風也。一說形像烽火,名烽爐子,理亦近焉。
○相思子
豆有圓而紅,其首烏者,舉世呼為「相思子」,即紅豆之異名也。其木斜斫之則有文,可為彈博局及琵琶槽。其樹也大株而白枝,葉似槐。其花與皂莢花無殊。其子若籩豆,處於甲中,通身皆紅。李善雲:「其實赤如珊瑚」是也。
○甘草
所言甘草,非國老之藥者,乃南方藤名也。其業似薔薇而無刺,其葉似夜合而黃細,其花淺紫而蕊黃,其實亦居甲中。以枝葉俱甜,故謂之「甘草藤」,土人異呼為草而巳。出在潮陽而南漳亦有,故備載之。
○投子
投子者投擲於盤筵之義。今或作「頭」字,言其骨頭所成,非也。因此兼有作「骰」字者。案:諸家之書,「骰」即「股」字爾,不音「投」。(《史記》:「蔡澤說範睢曰:『博者或欲大投。』」裴注雲:「投,瓊也。」則知以玉石為投擲之義,安有頭骰之理哉?)
○熊白?舀
貞元初,穆寧為和州刺史,其子故宛陵尚書及給事巳下尚未分官,列侍寧前。時穆氏家法切峻。寧命諸子直饌,愁不如意則杖之。諸子將至直日,必探求珍異,羅於鼎俎之前,競新其味,計無不為。然而未嚐免答叱之過者。一日給事直饌,鼎前有熊白及鹿?,忽曰:「白肥而?瘠相滋,其宜乎?」遂同試,曰:「甚異常品。」即以白裹?改之而進,寧果再飽。宛陵與諸季望給事盛形羨色,曰:「非唯免笞,兼當受賞。」給事頗亦自得。寧飯訖,戒使令曰:「誰直?可與杖俱來。」於是罰如常數。給事將拜杖,遽命前曰:「有此味,奚進之晚耶?」於是聞者笑而傳之。
○生肝鏤聚刂
今縷生肝肚,為飯食之一味,曰「生肝鏤聚刂」言其細切如雕鏤之義。一說名「生肝虜胙」,言似胡虜祭之餘胙,聲訛故雲鏤聚刂也。凡諸飯食名號字,餘撰《變王子泉〈僮約〉並雜字》在集中言之詳矣。所未該者,今之五味、詈、?龠、瓜、茄、及豬肉,俗謂之醜甲音者。而臆?幣?甚?夾字反是。字書內「?棄」字,音「醜獵」者,訛呼醜甲反爾。此字火旁,雲下木,別有火旁世,世下木,音士甲反。是沸湯渫菜字,其音「醜獵」者,義由暗?龠也。
○畢羅
畢羅者,番中畢氏、羅氏好食此味。今字從「食」,非也。餛飩以其象渾沌之形,不能直書「渾沌」而食避之,從食可矣。至如不托,言舊未有刀機之時,皆掌托烹之,刀機既有,乃雲“不托」。今俗字有「饣孛饣乇」,乖之且甚。此類頗多,推理證辨可也(元和中有奸僧鑒虛,以羊之六腑,特造一味,傳之於今。時人不得其名,遂以其號目之曰「鑒虛」,今往往俗字又加「食」旁,率多此類也)。
○阮鹹
樂器有似琵琶而圓者曰「阮鹹」大曆中,愚之再從叔翁司徒?公之鎮滑也,因與賓客會琴,話及斯樂,曰:往中宗朝,元賓客行中為太常少卿。時有人於古塚獲其銅鑄成者獻之,元曰:「此阮仲容所造。」乃命工人木為之,音韻清朗,頗難為名。權以仲容姓名呼焉。於今未蒙佳號,況阮雲:「昔賢豈可以名氏而號樂器乎?」其形象月,其聲合琴,目為月琴宜矣。自是知之者不以舊名呼。今人以為李崖州在相日所號,非也。(《晉書》稱阮鹹善琵琶,此即是也。案:《後周書》雲:「武帝彈琵琶,後梁宣帝起舞,謂武帝曰:『陛下既彈五弦,臣何敢不同百獸。』」則周武所彈,乃是今之五弦。明知前代凡此之類,總忍號琵琶爾。又案:《風俗通》雲:「以手枇杷,謂之琵琶。自拔彈巳後,唯今四弦始專琵琶之名。」因依而言,則劉饣束所雲:「貞觀中,裴洛兒始棄撥用手以指琵琶」,足是不知故事之言也。又因此而征今之五弦之號,即出於後梁宣帝之語也。而今阮氏琵琶,正以手指,反不得占琵琶之名,都失本義也。)
○琴甲
今彈琴,或削竹為甲以助食指之聲者,亦因?公也。嚐患代指而舊甲方墮,新甲未完,風景廓澄,授琴思泛,假甲於竹,聊為權用。名德既崇,人爭彷效,好事者且曰「司徒甲」。夫琴韻在乎輕清,且竹於自然之甲厚薄剛柔殊矣,況棄真用假舍清從濁乎。蓋靡知其由也。至如箜篌之與秦箏,若能去假還真,其聲宛美矣。(案,中容《樂論》雲:「絲不如竹,竹不如肉。和問孟嘉此義,嘉曰:以其漸近自然。」故知甲宜從真矣。)
○茶托子
始建中蜀相崔寧之女,以茶杯無襯,病其熨指,取碟子承之。既啜而杯傾,乃以蠟環碟子之〔中〕央其杯遂定。即命匠以漆環代蠟,進於蜀相,蜀相奇之,為製名而話於賓親,人人為便,用於代。是後傳者更環其底,愈新其製,以至百狀焉。(貞元初,青鄆油繒為荷葉形以衫茶碟,別為一家之碟。今人多雲托子始此非也。蜀相即今升平崔家,訊則知矣。)
○坼封刀子
起於郭汾陽書吏也。舊但用刀子小者。而汾陽雖大度廓落,然而有晉陶侃之性,動無廢物。每收其書皮之右所?下者,以為逐日須取文帖,餘悉卷貯。每歲終則散主守家吏。俾作一年之薄。所?之處,多不端直,文帖且又繁積,胥吏不暇剪正,隨曲斜聯糊。一日所由?刀忽折,不餘寸許,吏乃?以應急。覺愈於全時,漸出新意,因削木如半環勢,加於折刃之上,使才露鋒,?其書而?之。汾陽嘉其用心,曰:「真郭子儀部吏也。」(言不廢折刃也)每話於外,後因傳之,益妙其製。
○書題簽
大僚題上紙簽,起於丞相李趙公也。元和中,趙公權傾天下,四方緘翰日滿閽者之袖。而潞帥郤士美時有珍獻,趙公喜而回章盈幅,曲敘殷勤,誤卷入振武封內以遣之,而振武別紙則附於潞。時阿跋光進帥麟,覽盈幅手字,知誤畫,時飛還趙公。趙公因命書吏,凡有尺題各令簽記以送,故於今成風也。
○門狀文宗朝以前無之。自朱崖李相貴盛於武宗朝,且近代稀有生一品,百官無以希取其意,以為舊刺輕(刺則今之名紙),相扇留具銜候起居狀。而今又益競以善價紙,如出印之字,巧謟曲媚,猶有未臻之遺恨。井丹、禰正平生於今日,其亦如是乎?
○藥忌
醫方雲:牛膝忌牛肉。餘好窮物性,嚐於冬日以牛肉裹牛膝,經旬肉藥俱不敗,因知始創此論,意者徒以名類然也。即思《本草》雲:「鳧茨令人臍下常痛。」斯堪絕倒。若爾,則王莽末南方餓?掘食,何不東觀書載,其多患脖臍氣乎?牛膝之忌,當由痔疾,不宜食雉肉。痔,風也。偶然此肉發動腸風而病,名與鳧茨同爾。
○席帽
永貞之前,組藤為蓋,曰「席帽」,取其輕也。後或以太薄,冬則不禦霜寒,夏則不障暑氣,乃細色?代藤,曰「氈帽」,貴其厚也。非崇貴莫戴,而人亦未尚。元和十年六月,裴晉公之為台丞,自化理第早朝。時青鎮一帥拒命,朝廷方參議兵計,而晉公預焉。二帥俾捷步張晏等,亻事刃伺便謀害。至裏東門,導炬之下,霜刃?飛。時晉公ム帽是賴,刃不即及,而帽折其簷。既脫禍,朝貴乃尚之。近者布素之士亦皆戴焉(折簷帽尚在裴氏私帑中)。大和末,又染繒而複代?,曰「疊綃帽」雖示其妙,與氈帽之庇懸矣。會昌已來,吳人?巧,抑有結絲帽若網。其巧之淫者,織花鳥相廁焉(近又染藤為紫,複以輕相尚)。
○被袋
非古製,不知孰起也。比者遠遊,行則用。大和九年,以十家之累者,邐迤竄謫,人人皆不自期,常虞蒼卒之遣。每出私第,鹹備四時服用。舊以紐革為腰囊,置於殿乘。至是,服用既繁,乃以被易之,成俗於令。大中已來,吳人亦結絲為之。或有餉遺,豪徒玩而不用也。
○注悉偏提
元和初,酌酒猶用樽杓,所以丞相高公有「斟酌」之譽。雖數十人,一樽一杓,揖酒而散,了無遺滴。居無何,稍用注子,其形若?而蓋、觜、柄皆具。大和九年後,中貴人惡其名同鄭注,乃去柄安係,若茗瓶而小異,目之曰「偏提」。論者亦利其便,且言柄有礙而屢傾仄,今見行用。
○丞床
近者繩床皆短其倚衡,曰「折背樣」,言高不及背之半,倚必將仰、脊不遑縱,亦由中貴人創意也。蓋防至尊賜坐,雖居私第,不敢傲逸其體,常習恭敬之儀。士人家不窮其意,往往取樣而製,不亦乖乎?(繩床,當作「承」字,言輕齎,可隨人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