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人喟歎不已地對他說罷,蹣跚著腳步朝一戶農家小院走去。田一波忐忑不安地跟隨在老人身後,十分窘迫地走進她家院落。老人十分熱情地把他禮讓到屋子裏坐下來,然後又蹣跚著步子走到廚房,給他拿出一個十分幹硬的饅頭說道:孩子,你先吃吧!家裏這會兒就剩下這個饅頭了。
田一波望著十分親近的老人,激動不已地伸手接過那個硬梆梆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老人凝視一眼他狼吞虎咽的窘迫吃相說道:吃吧!孩子,你吃吧!不夠了,我一會兒到前麵去,再給你要些吃的去,有一戶人家辦喜事,啥東西都有。
田一波一邊啃著幹硬的饅頭,一邊忙不迭地說道:夠我吃的,您不用為我再要吃的了。
老人又十分憐憫地說道:看著這麼好的孩子出來受罪……我不忍心……你先吃吧!我到前麵再給你拿些吃的回來。
老人說罷就動身往外走。田一波匆忙阻攔住老人說道:大娘,您不要去了……夠了,這些夠我吃的了。
老人又親切地笑著說道:年輕小夥兒,吃這一點兒會中?
田一波羞慚地說道:中,我吃這一點就中。
老人凝視著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又快言快語地說道:我再給你拿些東西去,你吃飽了也好趕路——離家那麼遠!
田一波說:大娘,我不要了。
田一波執意勸阻住善良的老人,在她家裏啃了一個饅頭,又喝了一碗白開水,十分客氣地辭別那位熱心腸的老人,又匆忙上路了。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道路上的行人越來越稀疏了。偶然有一輛汽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又很快在夜幕中消失。月光下,他孤零零地朝前行走著,像是曠野中的幽靈,在奮力地朝前飛奔而去。遠方村落的燈火若隱若現地跳動、閃爍,像是滿天眨巴著眼睛的星光,為他指引著黑暗中的方向。時而,他回頭望一望走過的路,又看一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生疏地帶,為此叫苦不迭——這該如何是好啊!在這寒冷的冬夜裏,到哪裏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呢?此時此刻,他心中那個一貧如洗的家,似乎是一個溫馨的港灣,是他疲憊身心的棲息地。他渴望回到母親的身邊去。遠在家鄉的母親,似乎已經站在門口,露出慈祥的笑容盼他歸來。他憂傷地思忖:母親,您可否知道,您的兒子是多麼的想飛回家去,回到您,溫暖的懷抱,再也不過這種漂泊的生活了!他焦灼無耐地望著被靜寂包圍的四周,斷定自己美好的遐想今夜無法實現,也許他將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可憐兮兮地度過一個寒冷的冬夜了。時而從他身後又駛來一輛汽車,閃著燈從他身旁疾馳而過。他趁著刺眼的燈光,望見前麵不遠處的道路一側,高高地樹立著一個標示牌子,上麵的字跡清晰可見:前行500米——臨汝鎮官莊村。他仿佛在人跡罕至的荒漠中望見了一片綠洲,又鼓足勇氣朝前飛奔而去。當他趕到臨汝鎮官莊村的時候,他站在寂無人影的馬路中央,滿懷的喜悅之情早已被一陣寒風吹散,蕩然無存了。因為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看不到一個人影,又到哪裏尋找一戶人家住宿呢?他孤零零地站在道路上,一股說不出的辛酸在心頭蕩漾。他躊躇不前地尋覓著,舉目無親地在月光下四處張望著,惴惴不安地往前挪動著沉重的腳步,在街頭無奈地徘徊來去。驀然之間,他發現有一束燈光從馬路旁邊的房屋裏照射出來。他忐忑不安地走過去,伸手輕輕地叩響了門。房間內發出一聲喝問:誰呀?
田一波惶恐不安地答道:是我。
房間內又一次傳出聲音:你是誰呀?進來吧!
他心神不定地應答道:我……是我……
他一邊應聲,一邊輕輕地推開門,雙腳不聽使喚地跨過門檻,他看到屋子內的男女主人和他們的兒子,他們一家人正圍坐一個小圓桌旁邊用餐。其中身材瘦小的男主人放下筷子,望著他習以為常地問道:你是吃飯還是住店?
田一波望著麵容和善的飯館主人,心裏不由一怔。他不知道這是一家飯館和兼開旅社的人家,早知道是做生意的門戶,說什麼他也不會前去叩門。因為現如今,那些做買賣的小老板們,有誰不把金錢看得比親爹親媽還重要!況且像他這樣深夜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有誰肯容留他白吃一頓不掏錢的飯,白住不掏錢的店呢!但他已經走進來,又不好意思退回身去,隻好不抱任何幻想地他們說道:我家是中山縣的,從洛陽騎車趕到這裏,現在天色已晚,回不到家了。如果方便……請你們想一想辦法,給我安排一個住宿的地方吧?
這時,正在吃飯的女主人聽他說罷,態度和藹地插話說道:我們家是開旅社的,可以給你安排一個住宿的地方。我就是不明白……從洛陽到中山縣,路途這麼遙遠,咋沒有搭乘客車回家去?
田一波十分窘迫地凝視著和他說話的女主人,十分無奈地對她說道:我……沒有錢,無法搭乘公共汽車回去。
這一家男主人又漫不經心地繼續問道:那你在洛陽是幹什麼的?怎麼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
他望著一家人,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在那兒一邊打工,一邊參加了自學考試。現在學校放假了,廠長沒有給我發一分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