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這也是少華薄命,無可如何的了。
拚得三年守義完,留一個,親生骨血續香煙。其餘雪月風花事,孤亦今生再不歡。皇上偏偏調弄我,又把這,冒名女子賜成全。
啊唷,怎生區處?這如何依得綸音?
限定成婚一月中,朝廷君恩豈常同?不依便是違天子,遵卻如何娶假充?左右為難難殺我,爹娘又,商量擇吉亂烘烘。
啊唷,君王呀君王!爾不肯做主就是,何必得勉強周全?
假冒裙釵誰要她,聖上也,知臣情性哪貪花。限期一月成婚禮,何苦把,不義之名陷少華。
啊唷,如何是好?又違不得聖旨,又逆不得親言,畢竟除死方休的了。少華好苦!
忠孝王爺展轉思,又嗔又恨意如癡。隻急得,眉心緊皺難分解;隻急得,臉暈消殘沒主持。直叫到,暝色半侵簾幕處;直臥到,燈光斜照帳帷時。此宵晚膳仍無用,短歎長籲亂了思。國丈王妃同解勸,他總是,不聽說話與言詞。心似醉,貌如癡,逐日三餐盡減之。武憲夫妻無法處,也隻好,遵依君命恐挨遲。
話說武憲王心中思想,雖則孩兒不願成婚,究竟欽限難違,遂遣家人具帖相請項員外飲酒。又送一席到公館中,款待千金。那項公的兒子現做外官,所以他也帶著紗帽,穿著宮袍,到親王府來赴席。
武憲王爺接待優,現成的,名班新戲勸金甌。開綺席,列珍饈,十二珠簾卷玉鉤。國丈在廳陪著酒,小皇親,隻推有病臥床頭。一天酒筵俱完畢,項員外,辭謝歸來喜帶愁。
卻說項員外酒闌後歸公館,就向女兒道:今日去赴席,老皇親相待甚優,但不知忠孝王緣何有病?說是抱恙於中宮,不能得出來相見。
南金聽說動愁腸,莫非是,不願成婚假做裝?如若那人真有病,倒休叫,佳期耽誤好春光。漫言項女心懷慮,且說亭山武憲王。
話說武憲王請過項隆之後,便與王紀商議道:如今隻得擇日央媒了,就是孟親家處不肯認親,此事如何區處?
限期已迫聘須行,婚娶難於草草成。孟相旁觀全不管,卻教下禮到誰門?真怪事,實新聞,如此完姻古未聞。竟若行盤公館去,又使我,目中沒有孟家親。這樁疑案難分處,不識賢妃意怎生?尹氏聞聽低了首,沉吟良久啟朱唇。
啊,殿下,據妾身的主意,倒不如去問一問孟家。
他們如若肯周全,大眾光輝各有顏。送卻新人歸父母,然後再,從容下聘畢姻緣。親家決意丟開手,少不得,迎娶都於公館間。吾盡吾心先問過,那時沒有我們愆。妾身主意該如此,但不知,殿下調停是怎般?武憲王爺聽所說,立起來,雙眉一展大稱然。
啊唷是呀,待孤家親去走遭,問親翁主見。
國丈登時放下懷,朱輪輦出正轅開。難以緩,不能挨,就向龍圖府內來。
話說武憲王一到孟家,龍圖遂出廳中相見。左右獻茶已畢,國丈就坐上開言。
武憲王爺坐椅中,他就把,眉心一蹙叫親翁。弟來特為前朝事,要請教,這段姻緣怎合同?
啊,老親翁,前者雲南獻來的女子聲容俱是,應對無差,親翁自己竟認了。隻因為親母猜疑,又命項翁領去。
弟已準擬也非虛,親母偏偏不認伊。皇上而今欽限定,曉諭我,就於一月限婚期。少華因為無曾認,弄得個,愁上愁來疑上疑。茶飯少加言語寡,終日裏,在宮短歎更長籲。若然要任他心願,不過是,守義三年勿娶妻。無奈朝廷君命重,弟思隻好要遵依。
啊老親翁,我亦不能洞察是真令愛,抑假令愛,如今朝廷的命下,不得不奉旨而行。
草草難完百歲姻,又恐防,果然屈了令千金。故而特地登潭府,要請教,親母親翁意怎生。如若認將來者女,自然行聘到尊門。目前猶在招商店,使寒家,下禮煩媒哪處行?雖則小兒名望薄,也不肯,輕輕胡亂就完婚。正房原配非他比,若在那,店內迎親笑殺人。
啊親翁呀,雖然親母猜疑,你自己拿主意。
若然看得是尊閨,竟何不,做主差人接了回?弟處再行盤盒至,那時節,大家麵上有光輝。如其尊言亦非也,隻好到,公館迎親一筆揮。故此特來相叩問,未知得,這樁事件怎施為?亭山國丈言方訖,孟龍圖,冷笑拈須雙皺眉。
啊老君侯,我已出了懼內之名,哪裏敢自家做主?
欽限完姻請上專,老夫隻好當無幹。府前可說君王說,這叫做,陰盛陽衰女壓男。何必又勞臨軒駕,竟到那,館中下聘理當然。
啊老君侯,悉聽主裁便了,何須得又問寒門?
龍圖言訖淚含腮,武憲王爺立起來。欠體說聲言重了,少不得,要登潭府領尊裁。既然問過親翁意,我隻好,公館迎親草草諧。國丈道完辭別走,孟丞相,殷勤送出石庭階。於時上了朱輪輦,轉向皇親府第來。
話說國丈回歸王府,就將孟士元的言語述與太妃。尹氏道:既然如此,我們自作主意便了,不必再問孟府。當下斟酌已定,遂擇定六月初二日行聘,十三日成婚。就煩尹禦史為媒,知會吉期於項姓。
隻因欽限急如風,難避炎炎溽暑中。禦史尹爺隨即往,就把這,吉期道達老封翁。項翁得信非常喜,烏台又,回複亭山武憲公。員外於時忙整備,要尋房屋好從容。
卻說項員外隻因店居不便,又另尋了一所吉房,講定多少租銀,隨即移居新寓。
南金進屋喜陶陶,看了看,新覓房兒倒也高。短牆邊,一帶春風紅芍藥;深院內,幾株曉雨綠芭蕉。靜沉沉,隔簾鳥語穿林鬧;輕拂拂,當戶花香繞袖飄。項女見時多稱意,她就在,寓中穩坐待良宵。
話說項員外移居以後,又買一個十四歲的丫頭,與素秋湊對,取名春娟。還要典一所好房屋住身,仆婦現在領看未成。複到銀樓上替南金兌換首飾,一件件請她自選新奇。
紛紛料理好匆忙,隻等迎親下聘將。不表這邊高興事,且把國丈府中詳。期日近,事愈忙,欽恨難違定主張。彩緞明珠都揀擇,商量又欲請皇章。
話說皇甫府中料理行聘,諸般禮物已全,隻少得一封花誥。太妃就自己走到靈鳳宮來,要向龍亭上取去。那小王爺正睡在床內長籲短歎,聽得仆婦們亂哄哄說道:太娘娘站上麵桌就拿著了,待我們請誥罷。
千歲聞聽這件情,登時床內發雷聲。嗔從柳葉眉邊起,怒向蓮花麵上生。側扣帽沿朝外走,斜拖靴底出幃行。掀繡幕,進宮門,變色高呼叫一聲。
啊唷不得了!怎麼要拿花誥?
這是皇封孟麗君,如何要聘冒名人?朝廷禦筆非同小,怎麼竟,未見真身就請行?虧得此時無睡去,我若然,糊塗一覺不知聞。
啊唷,真真可笑!一個冒名女子,竟要把正妃的官誥聘她。
母親忒也太癡呆,花誥是,斷斷孩兒不肯開。若要請將封敕下,除非真正麗君來。冒名女子何須得,隻用把,小小魚軒向裏抬。忠孝王爺言訖怒,太娘娘,拍門一叫倒驚呆。
啊唷,冤家!你不肯就罷了,何必要這般煩惱?
王妃言訖就掀簾,沒奈何,走出宮來往外邊。千歲仍回羅帳內,真正是,靴根踏破恨衝天。袍帶散,帽沿偏,如醉如癡坐又眠。尹氏太妃回到外,就將始末告亭山。皇親隻得重新寫,另書了,一軸金花紫誥銜。聘禮於時俱準備,初二日,鑲金轎到就行盤。好熱鬧呀!紮花結彩正門開,聘禮紛紛擺出街。一派笙歌從後起,幾層執事向前排。尹爺高坐青紗轎,威凜凜,竟往新居項寓來。員外這邊早有備,也是那,細吹細打接烏台。廳前一擺行盤物,倒把個,項老封翁笑滿腮。
話說項員外一見飛龍盒內擺著王妃花誥,霞帔球冠,不覺一番喜歡,真正心花大放。
遂命家人向裏搬,高廳演戲坐華筵。一班人眾齊抬進,侯五嫂,跳跳鑽鑽打著簾。看幾盒來誇幾盒,見多番又讚多番。堂中擺滿無閑處,珠玉成堆錦作團。小姐南金房內坐,聽了那,外府勢鬧也欣然。
話說項南金坐在明窗之下,前後廳鼓樂喧天,人役們扛抬聘禮,雖則不說,心內卻十分歡喜。
意欲堂前瞧一瞧,含羞又伯眾人嘲。正然低首沉吟處,侯五嫂,趕進房來拉著跑。拖住袖兒朝外走,亂推亂叫笑聲高。
啊唷我的小姐,你還不出去瞧瞧麼?
珠玉綾羅擺滿堂,黃金繡服好風光。還有那,鳳冠霞帔雙全幅;還有那,紫誥金花一軸章。小姐快些前去看,這番榮耀可非常。多嬌聽說芳心喜,就勢兒,玉手挑簾走出房。五嫂指揮呼請看,南金隨即細端詳。從件件,逐樁樁,明帶羞慚暗讚揚。觀到皇封花誥盒,止不住,櫻桃一點綻紅香。
話說項南金見了誥封,不覺笑容可掬。侯五嫂踴躍道:小姐小姐,待我展開來你看,可念念封著什麼夫人。說罷就把誥軸拉開,叫千金觀看。
五嫂是,識字之人先就觀,不等南金開口念。她早已,一聲高叫是王妃。
啊唷,恭喜恭喜!小姐洪福齊天,這不是忠孝王正室王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