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賜婚期早偕秦晉(3 / 3)

項女聞言笑了聲,自家看看果然真。舒翠黛,綻朱唇,粉麵生歡著實欣。也不開言佯咳嗽,挑簾入戶進房門。

啊唷,謝天謝地,保佑奴大事能成。

費盡心思費盡懷,不辭辛苦冒名來。雖然未認爹和母,現在已,眼見姻緣可合偕。

咳!真正夢想不到,我項南金一個富家女子竟要做千歲王妃的。

何期福分這般長,該嫁東平忠孝王。怪不得,別姓提親都未就。怪不得,盧家欲娶又先亡。原來我是王妃命,所以竟,死無緣用聘郎。

咳!真真奇絕,人家說千裏姻緣一線牽,我竟是萬裏姻緣一線牽了。

盧氏郎君死得奇,分明讓我做王妃。當年如若成婚了,哪裏有,花誥迎親這等儀。今日光耀真極矣,轉眼間,十三良日即佳期。

咳!這等也奇了,難道那真麗君福分倒不及奴家?

皇甫門,命運危,是她愁苦是她悲。丹青寫像留遺影,冠帶更妝出內閨。待得夫家興複了,王妃又讓我來為。這般薄命傷心極,真正是,才貌雙全福分虧。翻笑奴家何所德,現成封誥倒巍巍。

啊唷妙呀,如今也不怕更改了。

就使臨期有變更,我已是,受封納聘彼家人。況兼欽限完婚配,不伯他們不畢姻。項氏南金思到此,笑融融,心中歡喜麵生春。慢言小姐香閨事,且表前廳飲宴情。酒過三巡媒欲起,項員外,回盤禮物早排成。多富貴,甚豐盈,也不慚於官宦門。禦史登時重押轉,笙簫齊起又隨行。

話說尹禦史押回項家之禮,王府內也演戲開筵。那忠孝王坐在靈鳳宮中,到這一天更覺煩惱。

不陪眾賓飲瓊漿,隻是沉吟坐在房。短歎長籲心更悶,才眠又起意加傷。萬般愁緒千般恨,偏偏的,風送笙歌到耳旁。忠孝王爺添氣惱,叫過了,那班僮仆發威光。

嗯!家僮們,快些傳言出去,孤家病在房中,還有哪些兒快樂?敲什麼!

諸人垂手應齊齊,隻得將言告太妃。尹氏心中憐愛子,密傳曉諭略低些。深宮大院重重隔,小王爺,還道笙歌已住其。

話說這一日王府雖逢喜事,隻因忠孝王心內愁煩,毫無些春風喜氣。太妃把一切禮物都交與郡主收藏,自己坐在宮中,也是愁眉不展。

蘇家奶奶更淒然,勉強支持理事端。心掛麗君賢小姐,神傷映雪女嬋娟。難出口,不揚言,痛淚惟於眼內含。尹氏太妃呆坐著,眉頭緊蹙意煎煎。銀鑾殿,笙歌斷續無腔調;舞彩宮,笑語稀疏沒酒筵。冷清清,翠幕不開花院靜;淒慘慘,紅燈空掛畫堂寒。眼前已是傷心色,又遇著,雲氣陰陰欲雨天。王府這番多冷落,隻有個,江媽得意倒欣然。漫談外麵淒涼景,且表多嬌郡主言。坐在香房無事後,想起了,東平千歲暗牽連。

呀,正是。那冤家不知怎麼樣了?

自從欽限畢姻緣,越要愁來越發煩。日逐少加三頓飯,堂前強問兩回安。無喜色,沒歡言,躲在宮中女子般。又說身軀今有病,不知到底怎生然。

呀,也罷。此刻在宮無事,不免去探望一回。

夫人想罷起身來,整了整,金鳳垂珠壓鬢釵。猶恐江媽多說話,隻帶著,一名小婢下庭階。籠翠袖,款紅鞋,就向居宮靈鳳來。折疊扇兒拿在手,挑開簾幕進宮台。隻見那,畫堂寂寂少人蹤,朱門半掩影朦朧。夫人才欲推扉入,千歲已,問上言聲誰到宮?

是什麼人掀簾?到宮做甚?

燕玉低低應了聲,推開龍鳳兩宮門。移繡履,款羅裙,走進房中舉鳳晴。隻見王爺床上臥,眉消翠暈臉消春。帽沿欹枕容俱瘦,靴腳拖床力不勝。冷清清,繡幔搖風鉤半掛。淒慘慘,金爐斷火篆無焚。堪落淚,可酸心,一派淒涼觸目生。郡主那時忙進步,紅羅帳下問皇親。

啊,殿下,為什麼十餘天來愁煩悶坐,不出來散散心?可有甚愁煩?還該放開些才好。

未識身軀怎欠安,不迎賓客不陪筵。看君麵貌都消瘦,還該把,愁悶丟開放放寬。千歲一觀劉郡主,翻身坐起繡衾間。眉暈淺,臉霞殘,斜戴烏紗軟翅冠。拉著多嬌床上坐,歎口氣,淒淒慘慘語嬋娟。

呀!又要金雀夫人到來看我。

孤家心病已深沉,隻是思量負了卿。花燭以來長久矣,竟未嚐,夫妻一夜共床寢。

咳!我隻望娶了原配,再與你同房。

倒弄出,冒名頂姓一裙釵。進門反要稱原配,孤怎忍,拿著賢卿往下排?

啊唷,好生惱恨!如今又逆不得君親,隻好娶她的了。

待等完姻那女娘,孤家也是不同房。芳卿猶未成恩愛,豈肯與,假冒裙釵反同床?依了限期遵了旨,我隻有,空幃冷落一條腸。由她孤宿由她想,任彼延生任彼亡。雖則掛名為正室,情疏斷不當妻房。

咳!金雀夫人呀,你叫孤家哪裏委決得下?

孟家嶽母在朝初,指定恩師酈保和。她若難分真共假,怎麼有,這般膽量勝龍圖?皆因見得分明了,所以敢,真說明堂戀紫羅。

咳!賢卿呀!那時候聖上若肯為顧孤家,隻用把酈老師細加一番追究,怕她不吐露真情?朝廷先就一心偏依著她,也說邪謠與亂談。奏句話來聽句話,那天的,當朝好個曉諭嚴。有人擅議明堂相,拿問金鑾法不寬。皇上已經傳此旨,教孤家,如何再敢蹈前愆。

咳!芳卿,你想朝廷又不肯周全,嶽父母又不得做主,難道教我個門生,與老師做對不成?

百計千方亦枉勞,料來伉儷也難調。孤家明曉無成矣,但總是,鬱結於心不得拋。幾次自寬仍自惱,壓根相共病根交。如今凡事休提了,看起來,還要去將命一條,啊夫人,你試試我手中額上,看可是有些發熱麼?咳,孤家呀,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隻不過上負父母,下負芳卿。

忠孝王爺訴罷情,兩邊不覺淚紛紛。有心還要多言句,隻恐怕,良貞郡主要疑心。燕玉性情原最軟,聽了這,酸辛說話哪能禁。神暗淡,色淒涼,一陣傷懷淚已淋。半晌低頭方抬起,略舒玉手試寒溫。

話說這位劉郡主情性賢良,溫柔而膽小,一聽忠孝王這些言語,哪裏還忍耐得來?一手試探寒溫,一手揮彈珠淚。

夫人當下好恓徨,掉轉纖腰倒坐床。款撚春尖眉皺皺,起摩粉額淚雙雙。心內急,意慌慌,竟像王爺就要亡。恨不得,頃刻以身相代病;恨不得,登時割股去煎湯。思妙計,想良方,蹙著春山告粉郎。

啊,殿下,你自己保重身軀,不要說這些言語。

堂上翁姑隻有君,真真是,心頭之肉掌中珠。單傳孤脈無昆仲,怎把這,金玉身軀看得輕。既發熱時須早說,公婆也好請醫生。緣何悶悶宮幃睡,自己遲延誤自身。

咳!君侯呀,你既自知自己的心病,就該撇去些愁煩。

就使難於放心懷,不思幾次也丟開。終朝氣惱終何用,君要想,留得身軀好處裁。啊殿下呀,奴倒有個主意在此。

孟府娘親諒不差,老師或者果閨娃。如今威逼難行了,竟借此,染病之由去請他。酈相精詳知脈理,聞得說,岐黃已算大名家。公公如若來求看,夫子難推定到衙。

啊妙呀,酈老師若來看病,你就可以暗察情形了。

如他果是孟千金,豈有個,鐵石之腸難動情。見你為伊成此病,少不得,另生淒楚一番形。

啊,殿下,酈老師若然動色,我們就可以商量了。

也休上本奏君王,竟請婆婆走一聲。可去見見皇後麵,求她做主毋他商。娘娘手足恩情重,還有個,不盡心來不盡腸?中外夾攻相辦起,那時何懼酈明堂?

啊,殿下,說是這般說,行止即隨你意。

若怕仍然犯老師,這條計策就休施。也不須,相求堂上公公請;也不須,入奏宮中國母知。免說奴家唆聳你,再遭一氣費支持。夫人說罷衷腸語,忠孝王,眼笑眉開讚巧思。

啊唷,妙啊!真所謂有智婦人賽過男子。

孤家前次欠調停,竟未曾,想到昭陽院裏人。一切舉事都不應,自然難就與難成。若還早有芳卿計,倒隻怕,此刻逍遙已做親。可惜夫人相告晚,又教我,悵悵悶悶幾朝昏。孤家算個周公瑾,卿竟堪稱一孔明。足智多謀深拜服,送你個,新傳綽號女陳平。

啊唷,芳卿好計,孤家依你施行便了。

今朝天暮且從容,明日裏,當退朝中孟宰公。萬一這番如我願,夫人真是大奇功。王爺說到心歡處,手拉著,郡主春尖不放鬆。燕玉見言稱過獎,也生喜氣透春風。情密密,意濃濃,共坐牙床笑語同。直到上燈方始別,劉郡主,依依叮囑兩三聲。

殿下呀,自家珍重,奴明日再來問安。

忠孝王爺跨下床,殷勤親送女紅妝。聲聲撫慰臨門別,句句溫存附耳旁。目視夫人歸去了,一回身,眼前隻覺越淒涼。心又想,意重傷,倒在紅羅暗忖量。

咳!到底有個談談說說,覺得不甚冷清。

此時獨處好愁煩,形又孤來影又單。空做東平王子位,竟未嚐,偎紅倚翠一朝歡。於時千歲心悲感,外麵已,掌號盈盈散酒筵。此夜不談談次日,小皇親,早晨強勉整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