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傾國實堪誇,不知她,怎樣描成這樣佳。上麵所題詩一首,末句是,肯教螺髻換烏紗。
老前輩呀,令愛的詩意是要學黃崇嘏了。老前輩如點了主考,竟在那門生內細細訪察,或者有些著落,也未可知。
有誌從來事竟成,令千金,改裝人定幹功名。門生之內尋尋看,父女奇逢未見憑。酈相言完伴笑起,悶壞了,龍圖學士孟嘉齡。正言之際香茶到,飲罷人來稟一聲。
啟相爺,內房整備了。
龍圖當即請明堂,一直相邀入內房。飛鳳躲於床背後,微睜星眼暗偷張。少年元宰耽愁思,登進朱門看細詳。隻見床前排小案,錦書半部擺中央。金鉤不掛紅羅帳,左設檀香椅一張。寂寂不聞人息響,看了那,房中景況頗淒涼。於是隻得低頭坐,早見春尖伸出床。皓腕瘦來冰骨現,香肌消瘦玉尖長。明堂目睹慈親手,強忍傷心淚數行。無可奈何相診脈,說了聲,血虛神短肺家傷。若然有甚憂思事,太夫人,須要尋歡放放腸。侍講嘉齡連應諾,不住地,察顏辨色看明堂。聰明相國心無主,隻得般般作假裝。左手診完伸右手,暗地裏,十分著急與惶。正然意亂心忙處,忽聽門官報一聲。
話說孟夫人有個堂嫂在京,其子現做刑部主事。酈相正在診脈時,忽報韓老太太到來看望。那章飛鳳急了,隻得從後軒穿將出去迎接。這邊酈明堂起身回避,龍圖父子陪到書房而來。就請坐下開方,以治病症。酈相定了一個藥方,遞與龍圖道:此方可服二劑,今日是初一,若見效時,初三再來接我。如不相投,老前輩另請名醫便了。
言訖匆匆告別行,孟龍圖,狐疑不敢吐衷情。看來不是親生女,禮殷勤,隻得當時送出門。酈相於時登了轎,悠悠喝道就抬身。心始定,意方寧,又自悲來又自欣。劈破玉籠飛翠鳳,放開金鎖走蛟龍。轎中暗暗愁還笑,今日多虧韓太君。不是她來衝散了,怎能得,此時逃出此重門。慢言酈相回衙事,且表龍圖在府情。
話說孟龍圖送出明堂回歸翰院,嘉齡跌足道:爹爹好沒主見,千難萬難求得他來,怎生又放他回去?龍圖說:他又不是你妹子,留著他作甚?嘉齡笑起來道:怎麼不是妹子?孩兒連榮蘭都看見了。便將所見之事細述一遍。孟相驚喜道:有這等事?難道他真是麗君麼?他不但顏色無驚,反取笑道:尊夫人有什麼心病?莫不是老前輩近納如君?孩兒,你想他還像個做女兒的不像?所以為父之心冷了,難怪今朝不認親。
細觀他,何曾象個女裙衩?既然見過榮蘭婢,待等伊,下次來時說個明。侍講含歡忙點首,便說道:初三再去請他臨。於時父子書房坐,共談論,不覺堪堪天色昏。韓太夫人回去了,一時間,內堂夜膳已皆呈。孟公便共嘉齡進,隻見桌上早上燈。
話說孟公父子走入房中,隻見夫人枕上沉吟,飛風床前陪伴。便問道:爾們適才看見酈丞相麼?章氏應道:看見的。龍圖笑說:媳婦,爾道他像姑娘不像?飛鳳忽然驚悟道:啊唷像呀!就他的聲音也十分相似。孟公就把疑心之故一一言明,嘉齡也將撞見榮蘭的話從頭細說。
韓氏夫人臥在衾,一聞此事喜還驚。容慘慘,淚淋淋,繡枕推開坐起身。氣又急來聲又喘,一時間,含糊半晌不能雲。龍圖忙道消停著,孟太太,悲喜交加叫一聲。
啊唷謝天謝地阿,我那麗君兒有著落了!
爾等如何不早言,方才我竟未曾觀。既然她是親生女,為甚輕輕又放還?休阻滯,莫遲延,快遣家丁追上前。
唷!快快請她轉來,我這一夜忍不過了!
夫人言訖亂敲床,氣喘籲籲力更傷。愛女親兒呼不絕,目下痛淚落千行。龍圖急得難區處,侍講嘉齡也著忙。隻得坐於羅帳畔,殷勤陪笑叫聲娘。權忍耐,勿彷徨,既得佳音喜非常。且自服完雙帖藥,初三去請酈明堂。幾年尚已隨時過,似這等,兩日工夫不算長。
啊母親呀!到了初三那天,可依著孩兒主意行事。她若進了房門,母親竟裝一個病凶的模樣,掀開帳子扯就衣袍,認起親來。娘可叫她一聲,爾是我的女兒呀!遂假作昏於床上,那酈明堂若真是妹子,豈無一點母女之情?
那時見母暈床間,就便是,鐵石心腸也痛酸。一變色間難掩飾,那時間,自然或得認高年。望娘再等初三日,少不得,花再開來月再圓。韓氏夫人連應諾,又悲又喜意如煎。於是就服明堂藥,未見高低且慢言。飛鳳聞知多喜悅,一家切切望初三。住表孟府相商事,且說奇才相國還。
話說酈丞相回到府中,將一切始末述與梁氏素華知道,若非韓太太到門,險些被父兄認出。
夫人倒覺意驚忙,香汗微微透繡裳。連叫千金真造化,不然隻好認爹娘。少年元宰猶還喜,加額而言謝上蒼。但願藥靈親病愈,免叫此事費商量。於時次日無須講,且表初三正曙光。
卻說初三日早,酈丞相要進衙門,心內想道:不妙呀,今日必然又來接我,趁此朝端未決,宿於閣中罷。且躲過了這遭,以後再作區處。
酈相心中主意成,平明打轎入衙門。前呼後擁滔滔去,榮發於中也帶行。這壁明堂臨內閣,那邊孟相遣人迎。夫人服藥還無效,略覺心寬一二分。到了初三多性急,相催速速命家丁。龍圖即命唐興往,梁府恭迎酈大人。韓氏在床悲又喜,寧心耐性等親生。翻衾倒枕全無定,急得個,睡不多時又起身。打點臨時相見際,怎生裝暈與裝昏。龍圖父子愁還笑,也弄得,坐不安來立不寧。當下唐興承主命,飛騎快馬到梁門。真急緊,哪留停,加上三鞭早己行。未至相衙先下地,步行而到問司閽。口稱特奉家爺命,趨府來邀酈大人。門上答言才進閣,老兄請坐且消停。如今政事多忙亂,天晚回來未可憑。孟宅管家無奈等,直坐到,西山日落又黃昏。梁衙人等相留點,又向那,茶館之中走一巡。回轉身來逢沈旺,飛騎而至亦相迎。
呀唐哥,你請的酈丞相怎麼了?太夫人在家發怒了!
唐興急得更彷徨,一一從頭訴細詳。酈相已經臨內閣,自然呆等到黃昏。夫人怎樣生嗔怒,莫非要,立等開方撮藥吞。沈旺見言還正是,相爺氣得也難當。既然進閣待歸了,說不得,與你明朝挨一場。言訖各臨茶館坐,癡癡相等酈明堂。上燈時節還未轉,來了梁衙一紀綱。
呀二位老哥,還在這裏候麼?我們姑老爺是不回來的了,這時已是戌牌,多應歇在閣中了。
沈旺唐興聽此言,匆匆告別急忙還。飛騎竟返龍圖府,敲動雲牌報一番。孟相嘉齡齊不悅,夫人氣倒在床間。手心額角騰騰熱,這夜沉吟更欠安。到了次朝初四日,又差二個探情端。飯錢發下俱交付,看他們,不用回家守一天。沈旺唐興重奉命,又在那,梁衙左右等回旋。
話說這兩個家人在梁府等候,誰知直到天曉,依舊不見酈相回來。
無可如何又轉身,報知家內主人聞。龍圖學士驚呆了,手挺烏紗氣不平。暗叫一聲奇絕了,莫不是,癡兒故意避雙親。閣中政事雖然冗,也何須,兩日工夫宿內門。如若明朝還不返,我隻好,自家入閣去相迎。夫人房內心煩悶,徹夜無眠到早辰。初五這天交巳刻,龍圖又命紀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