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飛賊要是女的就交給我去捉,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能扛著她回來,叫我見了,有一個殺一個!”
賀乘雲又笑起來,搖搖頭:“賊若穿著夜行衣,誰能瞧出他是雄是雌?”梁綠波輕輕“哼”了一聲,放開了他手臂,卻也不再細究此事:“你一大早出門,想必晚香的事已經了結了吧?”
賀乘雲便也不調笑,認真地道:“嗯,此盜擾民多時,不管是誰把他送來的,現在總算是可以結案了。隻是那‘三指飛雲劍’還是個頭疼的案子,看來她很聰明,守城軍士根本沒有發現過她的行蹤。”
梁綠波歎了口氣:“你以為我‘金針女捕’是白吃皇糧了,還要靠那些個軍士追趙青娘?”
“哦?”賀乘雲一怔:“你知道她的落腳處?”
車軲轆碾壓著泥地,踢聲得得。弦輕顫,近在咫尺,清淡的琴音如茶香般飄入耳中。如影隨行,又遠在天邊,觸手即散。趙青娘在這琴聲中睜開雙眼,看見的是馬車晃動著的車頂。她心中一時空落落的,好半晌才動了動。
琴聲止息,沐遠風在距她很近的地方淡淡地道:“我們已經離開嶽州城了。”趙青娘吃了一驚,立刻坐起身:“出城?……馬車出城,不會被人查問麼?”
“不會。”沐遠風簡短地道。
“為什麼?”趙青娘看著他,還沒得到答案,心裏就轟然踏實下來。然而她又覺得有些無力,腦中嗡嗡地響。
“梁姑娘雖然認得我,守城的人可不認得。”沐遠風靠在車壁,好似在閉目養神,“前幾天嶽州知府來聽過我的琴,他說待我出城時隻要說一聲,不會有人來過問的。”
趙青娘這才想起他素來的身份便是個琴者。她抱著受傷未愈的左臂坐了片刻,摸了摸身邊,摸到了自己的劍。沐遠風淡淡地道:“雖然我不喜歡看人用劍,不過在你沒有洗脫嫌疑之前,還是不強迫你扔了它。”
趙青娘一呆,沒有接他的話:“你可曾看見剛才扛著我的是什麼人?他說了些很奇怪的話,好像知道什麼。”
“你在街上追的那個是誰?晚香麼?”沐遠風自然而然地回敬了一句不接。
“不是,應該不是。雖然我追捕的是這個人,但如果是有人存心陷害,也許從那張追緝令開始就錯了。”
“嗯。”沐遠風應了一聲,“那個捕快看起來對你頗為關照,他沒有把你往嶽州府衙帶,從他要走的方向看,應該是偏了一些,像要出城。”
“出城?”趙青娘一呆,“這麼說,你果然是早就跟在我後麵了?”
沐遠風一笑:“看看他要幹什麼,我還以為會有些意思。你追的那個假晚香簡直像是被他放跑的。也許他們是舊識。”
趙青娘看著他,臉色忽然有些沉了下來,像淤泥一層層積起。她大聲道:“你想看他幹什麼?隻是為了看看他幹什麼?”
沐遠風一怔:“如何?”
趙青娘不答,喘著粗氣瞪著他,眼中突然滾下一顆淚來。不知哪來的辛酸,也本不該露出來,但她沒想去理出個頭緒,話就衝口而出。大概她真的不是個冷靜的人,總栽在明知而犯的同一個地方。隻是麵前這人渾身氣息陰涼涼的,遠得無法靠近,這疏離著的一擊就讓她一股子脾氣破門而出。
隨即趙青娘就別過頭,抬起袖子,一下拭去淚痕。
沐遠風撫弄“銀羽”的手仍舊緩緩移動,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一絲波瀾。趙青娘不願去看他的神情,她就此賭著氣,仿佛再也不想說一句話。
蹄聲在官道上均勻地響著,像竹條撣動粗布。車夫遇上了什麼熟人,在座上高聲地與那人對答。趙青娘聽到一句“早些那個賊盜晚香死在府衙門前,總算是……”後麵的她沒有聽清,說話的人已去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