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情況下,一個人使用的名字,無非就象雪前的外層煙葉一樣,隻不過是一

① 出版商本亞明許布施出版了不少茨成格的著作,茨威格把這些書籍視 同自己的故鄉,因為它們引起他

無限美好的回憶。

----------------------- 頁麵179-----------------------

個標記,一個表麵的、幾乎無關緊要的客體,它和真正的主體,即原本的我

隻有鬆散的聯係。然而一旦有了成就,這個名字就會身價百倍。名字就會脫

離使用這個名字的人,開始成為一種權力、一種力量、一樣自在之物、一種

商品、一種資本,而且在強烈的反衝下,成為一種對使用這個名字的本人不

斷產生內在影響的力量,一種左右他和使他發生變化的力量。那些走運的、

充滿自信的人就會不知不覺地習慣於受這種力量影響。頭銜、地位、勳章以

及到處出現的本人名字都可能在他們的內心產生一種更大的自信和自尊,使

他們錯誤地認為,他們在社會、國家和時代中占有特別重要的地位。於是他

們為了用本人的力量來達到他們那種外在影響的最大容量,就情不自禁地吹

噓起來。不過,一個天性對自己持懷疑態度的人,他就會把任何一種外在的

成就,看作一種恰恰要在那樣微妙的處境中盡可能使自己保持不變的責任。

我這樣講並不是說我對我的成就不感到高興。恰恰相反,我的成就使我

歡欣鼓舞。不過,我的成就也僅僅限於那種脫離我自己的產物,即我所著的

書以及與書聯係在一起的我的虛名。當我偶然在德國的一家書店裏,看見一

個不認識我的小小中學生走進書店,用他自己僅有的一點零花錢要買一本我

的《人類的群星問耀時》,那種情景使我深受感動。當臥鋪車廂的列車員在

登記姓名之後以尊敬的神態把護照交還給我財,或者當意大利的一個海關人

員因為讀過我的某一本書而認出我來,然後優惠地不再對我的行李作一一檢

查時,也都可能使我沾沾自喜。甚至純屬數量上的結果也會使一個作者忘乎

所以。有一天,我偶然到萊比錫去,那一天正好開始發行我的一本新書。當

我看到我用三四個月時間寫了三百頁的書,竟無意之中要別人花那麼多的體

力勞動時,我內心無比激動。工人們用大的板條箱把書捆裝起來,另一些工

人杭唷杭晴地哼著,把木箱從台階上拖下來,裝上卡車,然後卡車把木箱送

到開往世界各地的火車車廂。幾十名姑娘在印刷車間分層堆放紙張;排字工、

裝訂工、搬運工、批發商都從早晨一直工作到夜裏。我可以自己計算一下,

那些書如果象磚塊似的排列起來,能夠建成一條相當壯觀的路。我也從不自

鳴清高而不屑於談物質利益。在最初幾年,我從不敢想我的書能賺錢,或者

甚至靠版稅能夠維持生計。而現在,我的書突然帶來可觀的,而且是不斷增

長的收入。這些錢似乎能永遠消除我的一切憂慮—當時誰會想到我們今天

的時代呢?我可以慷慨大方地縱情於我青年時代的老愛好:搜集名人手跡,

而那些令人讚歎的聖人遺物中的某些最精美的珍品是在我這裏找到了備受細

心保護的歸宿。我能夠用我自己所寫的、在更深的意義上來說是相當短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