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調整結構的工作,我
一遍又一遍地推敲各種表達方式,這是一項無止境的工作;一項不停地去蕪
存精、不斷地對內部結構進行情煉的工作。當其他大多數人無法下決心對他
們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保持緘默,而熱衷於在字裏行間表現比自己原本知道
的更廣和更深的內容時,我的抱負卻在於:始終要了解比從表麵上看到的更
多的內情。
這種壓縮過程和隨之而來的使作品更富於戲劇性的過程,以後還要在校
樣長條上重複一次、兩次和三次;這種過程號後就成了一種興味很濃的捕獵
工作,即在不會影響作品的準確性,同時又能加快節奏的情況下,找出可以
刪減的一句話,或者哪怕是一個字。在我的創作中,最使我感到有興味的就
是這種刪減工作。我記得有一次,當我特別滿意地放下工作,站起來時,我
的妻子說我今天看上去異乎尋常的高興,我自豪地回答她:“是的,我又刪
去了一整段,這樣文氣就更順暢了。“如果說,我的書有時被人譽為節奏賢
湊,那麼這一特點絕非出自天生的性急或者內心的激昂,而僅僅由於采用了
那種把所有多餘的休止符和雜音一概去除的條理化方法。如果說我意識到某
種藝術方法的話,那就是善於舍棄的藝術。因為倘若從寫好的一千頁稿紙中
有八百頁扔進字紙簍,隻留下二百頁經過篩選的精華,我是不會抱怨的。如
果有什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我的書之所以有這樣的影響的話,那就是我
嚴格遵守的規則:寧可在形式上緊湊一些,但內容必須是最重要的。由於我
的寫作意圖從一開始就是麵向歐洲,超越國界的,所以國外的出版商—法
國、保加利亞、亞美尼亞、葡萄牙、阿根廷、挪威、拉脫維亞、芬蘭和中國
的出版商—紛紛來同我聯係,這是我真正值得慶幸的。不久我不得不購買
一個特大的書櫃,以便把所有不同譯本樣書放鱉齊。有一天,我在日內瓦國
際聯盟的《智力合作》的統計表上看到,我是當時世界上被翻譯得最多的作
家(按我的稟性來說,我又認為那是一種錯誤的報道)。又有一天,那家俄
國出版社再次寄來一封信,說該出版社準備出版我的俄文版全集,並問我是
否同意請馬克西姆高爾基為全集寫序言。問我是否同意?當我還是一個中
學生時,我就讀過高爾基的小說,是偷愉地把書塞在長椅底下讀的,多年來
我一直愛戴和欽佩他。但是,我卻從未想過他會知道我的名字,沒有想過他
還會讀過我的一些作品,至於對這樣一位文學巨匠認為有必要自己動筆為我
寫序,更是不敢妄想。又有一天,一位美國出版商帶著一封介紹信—好象
非這樣不可似的—到我在薩爾茨堡的家裏來,提出要出版我的全部著作並
獲得連續的出版權。他就是瓦伊金出版社的本亞明許布施,從那以詹他就
成了我最可靠的朋友和顧問,當其他所有一切被希特勒的鐵蹄踐踏在地的時
①
候,是他用文字為我保存了最後一個故鄉 ,因為我已失去了原來那個古老的
真正的故鄉、德意誌的故鄉、歐洲的故鄉。
這樣一種表麵上的成就,很可能產生危險:使一個人飄飄然,更多地相
信自己事先美好的打算,而對自己的能力和自己作品的效果想得較少。一個
人不管以什麼形式成名,本身就意味著對他的自然的平衡狀態的破壞。在正